顧老太太哪裡肯示弱?忙也叫了自己的兒媳婦和孫女們去見過靖海侯老夫人。
靖海侯老夫人上門來見故友,自然也準備了表禮。溫氏和三太太也還罷了,見了阿珠阿琇幾個,也難免讚歎了一番。那雙仿佛都帶著沙場拚殺過帶著血色的眼睛裡,也露出了幾分的柔和出來。
尤其見了阿琇,不過十來歲的模樣,還梳著雙平髻,白嫩嫩的臉頰兩邊各垂著一縷發辮,烏壓壓的發間也沒多用金玉釵環,隻兩條珠串纏在發髻之上,簡單又俏皮。難得的是那珠串兒用的是一樣大小的粉色珍珠,看得出來,成色極好,隱隱散發出溫潤的光。看年紀是最小的,但膽子卻是不小,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露出仰慕的神色來。
靖海侯老夫人知道自己多年拚殺,身上沾染了許多的血腥氣息。哪怕是她有意掩飾,也常有陌生女眷被她嚇到,在她跟前輕易連話都不敢說,背後卻又多有笑話她的。
“丫頭,你不怕我?”老夫人垂眸看著恨不能撲到自己身邊的阿琇問道。
阿琇漂亮至極的小臉上立刻露出驚詫來,“為什麼要怕您呢?我一見了您,隻覺得親切。”
“哦?”老夫人挑眉。
顧老太太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端著茶杯喝茶,掩飾住嘴角的笑意,靜靜地看著小孫女兒用甜言蜜語去哄人家才上門的人。
“人都說,我身上殺氣甚重。”
阿琇一怔,似乎是沒有想到,忙追著問,“誰呀,這是誰說的呀?”
靖海侯老夫人嘴角一勾,兩道法令紋便有些明顯,顯出嚴厲來,“既有男人,也有女人。”
“那都是蠢人罷了。”阿琇搖搖頭,小大人兒似的伸出手指頭搖了搖,“我聽祖母說過,老夫人您是位巾幗英雄,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的。那些死在您手下的,都是來犯我國土,殺我百姓的賊寇,這樣的人,不殺難道留著過年麼?您的身上便是有殺氣,那也是為我大鳳百姓呀,為此該更叫人感到平安才是呢。說您殺氣重就不敢來接近您仰慕您的,男人那都是自卑,女人都是嫉妒呀!”
“留著過年?”饒是靖海侯老夫人從年輕時候起便是個有些冷峻的性子,聽了這句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話倒是俏皮。”
阿琇捧著自己的心口,“都是我的真心話。”
又挑大拇指,“阿琇最是敬佩您這樣的奇女子呢。”
靖海侯老夫人朗聲大笑起來,長臂一伸,將個溜須拍馬的九姑娘拉進了懷裡。隻覺得這小丫頭香香軟軟的,往自己懷裡一縮,很是親近的模樣。便是她自己的孫女霍菲,都對自己有些個畏懼,從來沒有如此親近過自己。
才回到了京城的靖海侯老夫人一個不留神,被阿琇的甜言蜜語拿了下來。
阿琇偷偷地顧老太太眨了眨眼睛,顧老太太得意挑眉,隻覺得小孫女兒簡直是個好的不能更好的孩子,實在給自己做臉。
溫氏在一旁看見了女兒鬼靈精似的哄人對她好,還洋洋得意,一時間氣笑不得。
今日出來的除了阿琇,還有阿珠和五姑娘阿玖,六姑娘阿瓊,七姑娘阿玥。八姑娘阿珞因病著沒好,便沒有出來。那姐妹幾個都隻是安靜地坐在一側,看著阿琇耍寶。
阿珠姝色不同尋常,便是上首的靖海侯老夫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因顧老太太說這屋子裡都是長輩,叫姑娘們難免放不開,便叫阿珠,“帶了你姑姑妹妹去逛逛咱們的園子。這會兒正是景致好的時候,悶在屋子裡難為了你們。”
阿珠等起身應了,引著霍昀姑侄二人,被丫鬟們前呼後擁地往外邊園子裡去了。
若說靖國公府中,這春夏時節景致最好的便是聆香水榭。春波蕩漾,有嫩柳繞岸,有繁花開在對麵,更有無數的蜂蝶繞著花柳。從水榭往下看,若是趕巧了,還能看見許多的錦鯉遊弋。
溫氏早就命人在水榭裡安排了茶點果子。阿珠便先帶著人往水榭裡來。
各自坐下後,因都還不大熟悉,彼此倒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阿琇是個不會叫冷場的人,便纏著霍昀霍菲給她們講一講海疆的景色和風土人情等。
霍菲玉白的小手捧著一隻雨過天青色的瓷杯,淺笑盈盈的,“我雖然在海疆長大,日常卻也隻在家裡。說起這海疆的人情兒故事來,其實與彆處也並無太多不同呢。”
在海疆的時候,靖海侯總管當地軍務,位高權重。霍菲在女眷之中,從來都是被巴結的對象。故而,這孩子年紀不大,卻頗有些自大。隻是一進了京城,這才發現,與這等繁花錦繡之處一比,從前她在海疆的日子過得堪稱貧寒了。隻說這靖國公府中一處,富貴風流的氣象,就將大院子都是校場的靖海侯府超過了許多。
既有些自卑,又有些自大,這樣的矛盾心情,叫霍菲幾乎是直接就把阿琇活躍氣氛的話題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