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更難過的是當著鳳離的麵,她挨了打!
透過淚水,小李氏仿佛看到了鳳離帶著嘲諷的笑眼。
“我何曾做了什麼呢?”小李氏淚眼朦朧地看著丈夫,強忍疼痛哽咽道,“母妃命人將我叫來,不過問了幾句話,人就暈了過去。世子怪我我不敢辯駁,都是我的錯。”
若放在從前,她這樣的委屈求全,定會叫安王世子動容。不過此時的小李氏,早就不是十幾年前那個看上去無憂天真的少女了。保養再好,她的臉上也已經能夠看見歲月的痕跡。多年同床共枕下來,本來就不是什麼專情之人的安王世子,不說厭棄了小李氏,起碼已是不覺的新鮮了。
安王世子絲毫沒有理會妻子,大步往裡邊走去。
小李氏咬住了嘴唇。
猶豫一下,還是領著鳳妍跟了進去。
裡邊,安王妃正半靠在床頭,身後倚著隻長長的引枕,已經梳洗了一回的鳳嬌半坐半跪在腳踏上,眼睛紅腫得幾乎隻剩了一條縫。安王妃看上去臉色依舊有些不好。臉上已經被侍女仔細擦拭過,倒是看不出唇角的血跡了。
隻是,這剛強了大半輩子的人,突然之間整個人都仿佛沒了精神氣兒,更叫人心驚。
安王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頭一張椅子上,皺眉看著侍女們圍著王妃忙碌。
“母妃心裡覺得如何?”安王世子與父親不同,見王妃醒了,先鬆了口氣,“李氏無狀,衝撞了母妃。兒子教訓她,還求母妃保重自己身體,勿要與她一般見識。”
說著,轉頭看向怯生生站在屏風旁的小李氏,喝道,“還不過來,給母妃賠罪!”
安王妃冷笑,“我擎受不起。”
小李氏聽了這個猛地跪倒在地,掩麵泣道,“母妃如此說,兒媳真是罪該萬死了!”
“隻怕你舍不得去死!”安王妃咬牙一字一頓。
安王眉間皺的更深了。
他了解妻子,雖然說王妃強勢,但絕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她看不慣小李氏,最多是不許她到跟前來礙眼,也不許她插手鳳離的事情。能叫她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是真的被小李氏氣得狠了。
到底,小李氏做了什麼呢?
安王妃已經不打算再跟小李氏多說什麼了,隻轉頭看著丈夫,沉聲道:“鳳嬌丫頭,不能再回馮家。叫她和離歸家吧。”
“什麼!”
安王尚未反應過來,小李氏已經失聲驚叫起來,“母妃,不可以啊!”
“母妃,這是為何?”安王世子顯然也沒有想到,還很是俊美的臉上露出疑惑,“鳳嬌她怎麼了?”
“怎麼了?”安王妃嗬嗬了一聲,已經稍顯鬆弛的眼皮抬了起來,看著這些年一直讓自己失望的兒子,“你居然問我怎麼了?畜生!”
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的安王世子覺得自己簡直比六月飛雪還要冤枉了。
“母妃這是何意啊?”
好端端地,張嘴就叫鳳嬌和離。這,這話到底從何說起嘛!
看他神色,不像是知道姑爺斷袖的樣子。安王妃略一思索,目光就落在了瑟縮了一下的小李氏身上,忍不住笑了。
看來,小李氏的心,是真的養大了。
她覺得,自己有了兒子,就真的站穩了腳跟,能在王府裡邊為所欲為了麼?
“祖母……”鳳嬌仰著頭,看向安王妃的眼神裡充滿了感激。她,真的能和離嗎?
和前朝相比,大鳳朝對女子已經不似那麼嚴苛。寡婦可以再嫁,成親了也可和離。隻是,和離終究傷人聲名,尤其對女子,更是會有不少的風言風語。她是王府縣主,宗室貴女,馮家也是勳貴人家,廣陽郡主更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若是她真的和離,隻怕兩家就要結下了仇。
安王妃垂眸,看著這個從小與她都不算太親近的孫女,心裡頗有些五味陳雜。
若是她從前肯對鳳嬌的親事多上上心,這孩子也不至於落到如今的可憐境地。
那會兒,小李氏與她提起鳳嬌親事的時候,她是怎麼說的來著?
“不必多想。我隻問你,你是願意和離,還是願意繼續在馮家?”
安王妃不去理會小李氏,也不管兒子正在著急地轉圈,隻沉聲對鳳嬌道,“你是我安王府的嫡出姑娘,我不問你彆的。你若是願意在馮家,我也會替你撐腰,叫馮家人從此不敢再隨意拿捏你。隻是從此以後,你過得是好是壞,權看你自己。若是願意和離,今日起便不用再回去。廣陽再如何,咱們安王府也不是能夠叫人隨意欺辱的。”
“我,我願意……”鳳嬌早就受夠了在馮家的日子。太婆婆一味偏心,又仗著郡主身份,處處給她難堪,甚至越過了婆婆,叫了她隨時在跟前去立規矩。婆婆呢,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說出的話來與小家門戶裡出來的刁鑽婦人一般無二,刀子似的尖酸。還有個整日裡跟在太婆婆身邊,陰陽怪氣的表姑娘……安國公府裡,簡直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她剛要說出願意和離的話來,冷不防的身後一陣大力傳來,卻是被小李氏狠狠地推了一把,身子往前一栽,險些磕到了頭。
“李氏,你做什麼!”安王妃大怒。
小李氏趴在了床前,死死抓住鳳嬌的衣裳,哭道:“母妃,我知道您不喜歡阿嬌,隻是她也是您的孫女啊,您怎麼能叫她和離呢?這,是害了她呀!”
“和離的女子,得招來多少的閒言碎語?往後阿嬌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嗎?您這是毀了她一輩子呀!”
安王妃怒極反笑。
“我害了她一輩子?”她指著小李氏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將女兒嫁給一個斷袖,隻為自己結了個好親家沾沾自喜,卻由著大丫頭在夫家苦熬,你反倒說我害了她?”
“什麼?斷袖?”
安王父子兩個同時驚問。
尤其是安王世子。鳳嬌出生的時候,正是他與小李氏意洽情濃的時候。對這個女兒,他也是真心疼愛過的。那會兒小李氏說為鳳嬌看定了一門親事,實打實的門當戶對,他還覺得不錯來著——王府的孫女,配郡主的嫡孫,不是正好?
“母妃,您說,阿嬌的姑爺,是斷袖?”安王世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安王妃也不多說廢話,叫鳳嬌親自來說。
鳳嬌知道此時若不說開了,隻怕往後自己才是真的沒有了退路。當下忍著恥辱,將與安王妃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流著淚,低聲道,“我與母親說的時候,她隻叫我忍著。若不是實在忍不下去了,我也不敢來打擾祖母。”
說罷,跪直了身子磕下頭去,額頭貼著地麵,泣道,“孫女不孝,叫祖母因我動怒了。”
啪的一聲,安王的大手就拍在了桌子上,“廣陽可恨,竟敢騙婚!”
算起來他與廣陽郡主還是堂姐弟,可這姐弟就是這麼做的?先前弄個外孫女死乞白賴要扒著嫁他孫子,叫京城裡很是流傳了一陣子癡心女遇見冷心郎的流言。現下竟還拿了個斷袖的孫子,娶了他的孫女?
安王曆經兩位帝王了,身上聖寵不衰,就是因他看著粗獷,實則心裡有數。隻是這心裡頭有數的人,就難免會多思多慮多想。
廣陽郡主為斷袖孫娶鳳嬌,莫不是在報複他當年沒有應允另一樁親事?
“嗬嗬,和離?她那孫子也配!”安王一節一節壓著手指,“本王這些年脾氣好了,當我泥捏的了?和離個屁!鳳嬌丫頭!”
鳳嬌抬頭,“祖父?”
“寫休書,休夫!”
鳳離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側,聞言,眉頭微微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