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信,可這你也看見了。這一程子,李家就沒安生過。”安王妃歎道,“不過也好。不是我說,那個老東西,除了給人添堵外,再沒有彆的了。”
安王搖頭笑了笑。
李家為什麼會出事?安王妃心知肚明,他也清楚。
坐在馬車上的鳳離,心裡也明鏡兒似的。
滎陽侯府大門外,掛著兩溜兒糊了白紙的燈籠,照得半條街上亮如白晝,正有許多的人進進出出。
聽說鳳離到來,侯府管家跑著迎了出來——滎陽侯世子正守在靈前哭,分不開身。
管家就看到鳳離正彎腰從車裡走出,一身兒雲白色錦衣長袍,腰間束著玉帶,肩頭披著一領雪白大氅,月色與燈光下看來,分外的清雋矜貴。
“大公子……”管家往鳳離身後看了看,沒看到安王世子和小李氏,眼中還有詫異。這個時候,姑奶奶和世子怎麼倒落到了後邊了?
心下雖是疑惑,也沒有敢問出口,跪下去行了個孝禮,抹了抹沒什麼眼淚的眼角,“大公子,請。”
靈堂白日裡就搭了起來,原本是要停放滎陽侯的。不過,刑部那邊仵作尚未驗屍,這靈堂倒是先讓滎陽侯老夫人用了。
鳳離不過是過去上了香行了禮。一眼掃過去,滎陽侯夫人正哭著與前來道惱的本家旁支說著,老夫人如何聽見兒子死訊就吐血暈厥,又如何在醒來後啼哭不已,到了晚間如何就撐不住了。
“我就擔心這個,母親年紀大了,哪裡受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呢?特意守在她老人家身邊,就怕有個好歹……可萬萬沒想到……”滎陽侯夫人手裡的帕子都被淚水浸得半濕了,拉著一位族裡最年長的老婦人,“到了晚上,母親是連口藥都咽不下去了,竟是就這麼去了!”
“母親啊!”
滎陽侯夫人一聲悲嚎,“我這日後,可有什麼臉去地下見侯爺呢?”
哭得如杜鵑啼血。
那副鬢發散亂的模樣,叫人十分懷疑,下一刻她是不是就會一頭撞在老夫人的棺木上隨著婆婆一起走。
一身兒孝服,麵色蒼老,顴骨高高突起的大太太坐在一旁,手裡轉著一串佛珠,低垂著眉眼,嘴角下垂,臉上隻露出冷笑來。
“外祖母。”鳳離走到了大太太身邊站定,低聲叫了一聲。
李大太太睜開了眼睛,對著鳳離輕輕頷首,“阿離來了?”
遂站起身來,“隨我去看看你外祖父。”
老夫人過世,按理說,身為長子的大老爺該守到靈前來。隻是他癱在床上多年,一應的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用李大太太的話說,跪靈?他就有心,也得能跪的起來啊。
因此,李大太太隻是自己在這裡略坐了一坐。
偏心二房的婆婆死了,她當然不會傷心。
滎陽侯夫人唱念做打地在人前表孝心,叫她看著都覺得惡心,索性,連麵上情分都不想做了——她怕什麼呢?不孝的名聲嗎?她兩個女兒,一個遠嫁,一個已經死了,要這些個虛頭巴腦的又有什麼用?
也不理會滎陽侯夫人停了下來的哭聲,更不會看靈前滎陽侯世子瞬間陰沉的臉色,李大太太直接就扶著鳳離的手,走出了靈堂。
“這……”靈堂裡的人都麵麵相覷。
夜色已經深了,好在侯府裡各處都掛著燈籠,又有月色清輝,遊廊上倒也不算暗。
“那對賤人呢?”李大太太扶著鳳離的手,邊走,邊冷冷地問道。
不用說,她問的是安王世子和小李氏。
這兩個人在她女兒懷著身孕的時候勾搭到了一起,害的她女兒難產,一屍兩命。安王世子那個混蛋東西,甚至在妻孝裡邊就和小李氏有了苟且。為了掩飾這醜事,才一出了妻孝就急急忙忙把小李氏抬過了門,七個月就生下了鳳嬌。
每每想起這個,李大太太就恨得牙根癢癢。
因安王世子,對鳳離,她也是十分矛盾,所以這些年來,祖孫兩個的關係,也是不冷不熱的。
對這位外祖母,鳳離該有的敬重還是有的。
“她聽說了老夫人的死信,暈厥了過去。我出門的時候,還在請大夫。”
李大太太就笑了起來。
“倒是不知道,她有這樣的孝心。”她的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嘲諷,“老二家的,從前是我小看了她了。”
她也一直以為滎陽侯夫人唯唯諾諾,是個怕事的呢。沒想到,論起心腸冷硬來,她遠遠不是滎陽侯夫人的對手——老二剛死,她轉頭就關了胡姨娘,叫人把個胡姨娘打得爛豬頭似的。就是這會兒小李氏站在胡姨娘跟前,隻怕都認不出親娘來了。
“你以為老夫人怎麼死的?”李大太太笑道,“那是被她活活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