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J市去長溪市,坐公交車要五十分鐘,車票四元。
對全部家當不到一百元的石振來說,兩人一共八元的車票,是一筆大錢了。
石星火已經把手上的六個包子吃完,興衝衝地看著車窗外。
石振也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象。
94年的J市,發展的遠不如後世好,但路邊農田邊的民房,幾乎都是兩層小樓。
隻不過這些小樓不如後來的洋氣,大多是最簡單的外觀,牆上隻抹了白石灰,瓦片也是黑色的。
他記得,接下來幾年,J市發展很快,就在這幾年裡,鄉下有點錢的人家,都會拆了這些房子,蓋出一棟棟樣式新穎,牆上貼瓷磚的小樓,有些人家那房子蓋的,比城裡小區的彆墅更好看。
沿著國道到了長溪市,石振又拉著石星火上了一輛公交車,直奔安山鎮。
J市的鄉村發展得很好,長溪市作為全國百強縣,下麵的鎮子,也一個賽一個的富裕,人口還多。
從長溪市到安山鎮的公交車半小時就有一輛,上車買票,每人三元。
一路上公交車時不時停一下,陸續有人上車。
石振和石星火的打扮挺寒磣的,這年頭出來的打工的人又沒後來那麼多,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他們。
石振年輕時很厭惡這種目光,他那時候自尊心很高,總覺得彆人看不起自己,所以後來有了點錢,就整天想著要穿好用好,現在卻早已沒了這想法。
兩人坐車,很快就來到安山鎮。
安山鎮名字裡帶“山”,實際上是沒有山的,這是一個水網密布,土地肥沃的江南小鎮,古代這裡甚至還是縣城。
關白羽,就住在這裡。
想到關白羽,石振心頭一顫,又酸又癢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臟傳遍全身,讓他走不動道。
他上輩子帶著石星火來了J市之後,並沒有來安山鎮,一直在J市找工作,後來還真的找著了,那就是在工地做“小工”。
工地的活兒有很多種,泥瓦匠、木工、水電工之類需要技術的活,乾了拿的工資要高,還會被尊稱一聲“師傅”,那些那些不需要技術的工作,這都是“小工”做的,去工地乾沒技術的工作,也叫“做小工”。
工地上需要有人搬磚,需要有人攪拌水泥,需要有人乾各種雜活,自然也就需要很多小工。
這工作又苦又累,他和石星火在工地當小工,每天乾十來個小時,包工頭許諾十元一天的工資。
他們挖過河道淤泥,搬過磚頭,拆過房子,起早貪黑雜七雜八什麼活兒都乾過,都這樣了,包工頭還總是克扣他們的錢,或者拖著不給。
但石振都忍了。
他想在工地上學技術。
他都打算好了,等他把要學的學了,就回村拉一些鄉親出來乾活。
大的工程他是接不了的,但J市農村,多得是想要蓋房子的人。
他可以從農民手裡接蓋自建房活兒。
J市本地也有幫人蓋房子的人,但壓根就不夠用,隻要他們收費不高,不愁沒活兒乾!
他想的很好,但發生了意外。
那天石星火正在搬磚,突然從手腳架上掉下來一摞磚,把沒有安全帽的石星火砸了個頭破血流。
石星火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救,但包工頭一分錢的醫藥費都不肯給。
石星火雖然很笨,但其實生活方麵沒什麼問題,他還非常聽話,乾力氣活特彆賣力。
在工地上,他因為老實,乾的活兒比其他跟他一樣的小工乾的都要多。
如今他因為工地存在安全隱患被砸傷,包工頭不僅不給醫藥費,還護著那個不放好磚頭的泥瓦匠,就因為那個泥瓦匠是包工頭的同鄉。
石振當時為了石星火的醫藥費,就差跪下求人了,結果人家小汽車開著,大酒店吃著,隻把拖欠了他們的幾百塊工資給了,口口聲聲就是石星火自己不小心才受傷的。
眼瞅著石星火動了個簡單的手術沒有後續治療快沒命了,他忍無可忍,就想法子抓了那個包工頭,將人打了一頓,逼他家裡人拿錢。
包工頭家裡人報了警,石振就這麼因為綁架勒索、傷人等罪名進了看守所。
他綁架人是為了討醫藥費,到底沒判刑,在看守所住了幾個月就出來了,但等他出來,石星火已經死了。
而那個包工頭,賠了五萬塊錢之後,就繼續過著他的逍遙日子。
他當時年輕氣盛,自然受不了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打定主意要報複那個包工頭,也想出人頭地,再不遇上這種事。
他之後就按著自己的計劃,帶著群裡的一群年輕人去了J市下麵的長溪市,在長溪市周邊的農村到處跑,給人蓋自建房掙錢。
他以此攢下人生的第一桶金,後來長溪市以及周邊的那些小鎮開始搞拆遷的時候,更是接下了一些大一點的工程。
J市競爭大他乾不過彆人,在小地方,他卻能混得如魚得水。
他是98年認識關白羽的。
當時他二十二了,手上也有了一些錢,就開始琢磨著想結婚生孩子。
結果還沒結上婚,先認識了關白羽。
關白羽當時是被一個他認識的貼磚師傅帶著來工地上乾活打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