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箱倒櫃,換上自己最新做的一件棉袍,又特地沾水將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腳上的皮靴也是擦了又擦光鑒照人,韓彥對著水盆再三打量,直到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不妥,這才長吐了一口氣。
外頭已經是天光大盛。
早起早睡的小望之,此時也爬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梳洗妥當的韓彥,撩簾子進來,見小望之醒了,立刻給他穿衣梳洗,同樣打扮妥妥帖帖的。
“一會兒去了姑姑家,記得要有禮懂事。”韓彥叮囑小望之,“切不可調皮搗蛋,不服管教。”
雖然小望之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張大叔夫妻倆都一清二楚的,但是大事當前,能少出點差錯還是少出點差錯的為妙。
不管怎麼說,小望之總是他名義上的“兒子”,拖著這麼大一隻“拖油瓶”,難保張大叔和嬸子不會多想。
他們雖然疼愛小望之,但是未必願意自己的女兒嫁過來給小望之做“後娘”。
小望之越乖巧懂事,對方的顧慮就會越少一些。
小望之一向信服韓彥,因此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叮囑自己,但還是下意識地點頭應下了。
韓彥見狀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來,吐納幾回,待心情略略平複之後,在腦子裡將一會兒見到未來嶽父和嶽母大人後,要說的話、要做的事,在心裡又來來回回地過了幾遍,以期不出半點差錯。
小望之在一旁看見韓彥凝眉靜坐、一言不發,莫名其妙,心裡顫了顫,覺得自己剛起床應該沒有招惹到他才對,遂放了心,邁步出了西間,呼吸外頭新鮮自在的空氣去了。
韓彥一個人在屋裡靜坐良久,終於自覺勉強做好了準備,握拳起身,激動又忐忑地帶著小望之到張家提親去了。
然而越怕有意外,越會出現意外。
韓彥剛拴上院門出去,還沒有走多遠,迎麵竟然看到兩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人——譚教諭和譚老先生的嫡長子譚斌。
韓彥驚得呆了呆,待回過神來,連忙帶著小望之上前給兩人見禮。
雙方寒暄過後,韓彥詫異問道:“譚大人、譚大哥,二位今日怎麼有興致來著獾子寨一遊?”
而且還這麼早。
即便兩人是從棲雲山譚府趕來,那也得天不亮就禦馬或是乘車出發了。
“譚大人聽說你要成親了,而且請了我來做這個媒人,心中‘不甘’,於是昨日就從康平縣城趕到舍下,毛遂自薦,要搶了我的差事,做你和張姑娘的冰人。”譚斌無奈笑道。
韓彥聞言大為驚詫,看著一旁笑著點頭的譚教諭,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譚大哥的意思是,譚大人此番是來給我和舒予做冰人的?”韓彥猶自難以置信。
他明明請托的是譚斌啊,沒想到突然間就換了個人!
譚教諭笑著點點頭,道:“我從譚老先生那裡聽說了這件事,就主動搶過了這個差事,還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張才是呀。”
“豈敢豈敢!”韓彥趕緊拱手笑道,“譚大人能夠屈尊紆貴,特地趕來做這個媒人,是在下無上的榮光!”
譚教諭笑著搖搖頭,真誠地感歎道:“我之高於你,在於官位。然而若以學問而論,我才應該尊稱你一句‘先生’才是啊!”
不論是見聞之廣博、論辟之深刻,還是文章之華彩,他都不如眼前這年輕人許多。
“在下不敢。”韓彥連忙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