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秋子檸回望著她, 慢慢點了點頭。
德川良子愣了一下，將秋子檸上下打量一番後，皺著眉頭說道：“我認真的說, 老師應該不會選擇你做他的助手。”
“首先, 你應該是一點基礎的醫學知識都沒有吧？”
秋子檸一噎, 想到自己本碩博連讀苦學8年, 在校學習期間就能獲得在學校附屬醫院實習看診的機會，正式工作之後, 更是在最短時間內憑借成績拿下了主刀醫生的資格。
然而現在, 她坐在這裡卻找不到反駁德川良子的話，想想真是有些心酸。
她低下頭沉思兩秒之後, 直起脖子目光堅定的凝視著德川良子，聲音輕柔卻非常認真的說：“雖然短時間內無法達不到一般水平, 但我追得上來。勤能補拙這種事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難。”
德川良子卻搖搖頭：“治病救人的確不能速成, 而且我也相信知識和經驗可以慢慢積累, 但是, 老師之前不僅在醫學研究任職過, 他還是從軍校退役下來的校醫。你明白嗎？”
秋子檸眉頭微微蹙起，“不太明白……”
德川良子看著秋子檸, 猶豫了一瞬，感覺不該跟彆人解釋太多關於周正的事。
但看著秋子檸的目光，她還是簡明扼要的解釋了幾句。
“老師從軍校退休以後，保留了一部分和軍部有的合作項目, 會經常去交流，空閒時間多了，還會去軍校義診，講課。”
“而現在, 研究院和軍部又要聯培養醫療軍隊。我作為老師的學生，還是被他強烈要求推舉去服役的人。所以在這之後，老師和軍部的交流會越來越多。”
“軍部我想你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吧？那裡的人絕大部分都是Alpha，而你，是Omega”
秋子檸呼出一口氣，慢慢斂下眼皮，“所以主要原因是我的性彆？”
“對，因為你是Omega。”
這話從秋子檸剛穿越來的時候就經常聽見，求職麵試被拒絕時，她聽得更多。
總是被人用這樣帶著點歧視甚至是可笑的理由拒絕，秋子檸表麵沒什麼反應，心裡總歸是不服氣的。
尤其是現在。
這是她目前為止碰到過的最符合心中期望的一份工作了。
不過她明白德川良子並沒有惡意，隻是在給她擺事實講道理，話雖然難聽了些，但秋子檸沒什麼抵觸心理。
她佯裝輕鬆的笑著問道：“是怕我的信息素影響到Alpha，還是怕我一看到Alpha會抗拒不了本能落荒而逃？”
“嗯……都有吧。”德川良子回想了下幾次跟著周正去軍部的經曆，補充了一句：“不過軍部的Alpha自律性很強，應該不會被你影響到什麼，主要還是怕你適應不了。”
“但我覺得自己可以適應。”秋子檸抬眸看向德川良子，“刑摯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
德川良子沒見過刑摯，但因為秋子檸的關係，對這個名字還是很印象深刻的。
“是那個標記了你卻和你沒有任何親密關係的Alpha！”
秋子檸點點頭：“我麵對他的時候沒有異樣的感覺，更沒有所謂的本能恐懼。我覺得如果我去去了軍部之後，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而且——”
說到這她停頓了下，鄭重道：“而且在醫生眼裡，區分人的標準不應該是性彆，應該並且隻能是病情的輕重緩急。”
德川良子睨著秋子檸，對她的這番話感到有些吃驚。
她沉思片刻之後，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微微側身正對著秋子檸。
“你是真的想來嗎？”
“如果你考慮好了，我可以幫你跟老師提一句。如果他願意讓你做他的助手的話，我還可以把我以前學習的資料筆記分享給你。”
秋子檸眼睛一亮，“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有些激動。
“真的嗎！？”
德川良子點點頭，卻潑冷水似的勸了一句：“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沒有決定權，隻能稍微給你說點好話。而且想追隨老師的人很多很多，不是我打擊你，我覺得你能被老師看上的概率非常非常渺小。”
秋子檸咧開嘴角，不太有所謂的笑了笑：“但是有機會總比沒有強。”
她看向德川良子，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連聲音都沾上了雀躍
“要是我有幸能成為你的接替人，我會照顧好周醫生的。隻要你不嫌煩，我可以每周都拍點他的日常發給你。”
德川良子眉毛一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她拍了拍秋子你給的肩膀，來回盯著她看了一圈，十分滿意道：“嘿嘿嘿嘿，就喜歡你這種又懂事又上道的人了！”
******
兩人之間說說笑笑的氣氛很好，但周正這邊，討論的聲音就太過激烈了。
秋子檸的情況實屬少見，研究院的學者坐在圓形會議桌前，手裡都拿著光腦。
有幾個埋著頭竊竊私語，有幾個嗓門洪亮高聲交談，三三兩兩的，交換著彼此的看法和推斷。
尤其是在看了周正帶了的紙質資料後，大多人都想將秋子檸立為重點研究的課題對象。
在這個世界中，對於精神力的研究尚還處於初級階段，會遇到許多無法確切解釋的情況。
打個不太恰當例子，這種情況有點類似於現代的賭石行業。
一塊玉石表麵有風化包裹的表皮，無法拚接肉眼窺視其中玄機，但憑借先進的機器設備，是可以將內部情況、真偽和是否天然等檢測出來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塊玉石內部的細小裂紋、顏色差異和雜質的分布情況是無法通過機器知曉的。
隻能通過肉眼觀察皮麵表象，然後根據經驗判斷預測，才能推斷出幾分結果來。然後根據推斷結果，才能選擇該如何切割，如何雕刻。
同理，精神力閾值雖然已經可以通過儀器檢驗觀察了，但若想要摸清其中的規律變化，還是一件比較複雜且艱難的事。
像秋子檸這樣既是Omega，又發生了精神力暴動的非常稀少。
而且她的症狀表現是體溫升和意外發情，和彆人萬千不一樣。
並且在這之後還有長達越一周時間的閾值增長，到自身恢複痊愈後，精神力也穩定在與之前不一樣的等級。
症狀表現、恢複過程，甚至是後期的身體數值變化，這些情況每一個單拿出來都能更讓人嘖嘖稱奇。
寶貴的病例資料和活生生的真人就在眼前，研究院裡一眾學者都迫切的想進一步研究。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們甚至更希望能直接把人扣在研究院。
這個想法由一名比較年輕的研究人員提出後，大家都隨之符合，然後紛紛轉頭看向周正，神情帶了幾分蠢蠢欲動。
人和資料都是周正帶來的，他本人又是德高望重頗有學問風骨的前輩，在座的研究人員裡，還有幾名是他任職時期的學生。
所以現在周正雖然已經退休了，但仍然受人尊敬，在研究院裡，也算還說得上一兩句話的人。
他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裡，沉吟片刻後，隻說道：“這種機會的確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否將秋子檸拉進這個研究實驗項目來，還是得先去問問她本人的意願。”
周正站起身：“她是我的病人，又是Omega比較膽小，我去問的話大家沒什麼意見吧？請放心，我會儘量跟她爭取一下。”
******
身為一名醫療領域的科研人員，周正內心其實也非常想讓秋子檸配合他們做實驗課題項目的研究。
但是，直接針對人體的科學研究是存在風險的。
每天隨叫隨到的抽血肯定少不了，還還會有各種各樣的監測和檢查，其中，某些儀器設備還帶有放射性物質。
長期下來，肯定會對身體產生負麵影響。
一項護膚品在正式上市前，通常會有各種試用活動，有些大公司還會高額聘請各種膚質的人使用他們的產品，然後根據反饋來改善成分及比例配方。
聽上去隻是擦擦乳液臉霜，似乎沒什麼危險的，但實際上，有些人可能剛好對就對裡麵的某種成分過敏。
過敏反應可大可小，嚴重的甚至會引起水腫導致窒息性死亡。
雖然像精神力閾值的研究這種課題項目幾乎不存在死亡風險，但誰都無法保證意外情況的發生。
所以，即便是在科技如此發達的地方，會自願參加醫學課題研究的人也很少很少。
周正在跟秋子檸闡述這些風險的時候，並無隱瞞，一字不落的說了。
因為他不僅是一名醫學研究人員，還是一個治病救人的醫生。
秋子檸聽完後，默默點了點頭。
她不由想起以前在醫學院解刨大體老師的時候，教授導師每每都會耳提麵命的訓誡他們，要對將身體貢獻給醫學教育事業的死者心懷感激和尊重。
其實不用周正多說，她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非常清楚這些風險，也理解周正此刻的心情。
而且對方再三保證不會有生命危險。
秋子檸低著頭沉思片刻，正直起脖子想要回答的時候，意外看見德川良子站在周正身後，擠眉弄眼、揮手搖頭的衝她做口型：
不要答應。
秋子檸一愣，對周正改口道：“我想再多些時間考慮下，三天之後答複您可以嗎？”
【二更】
目前來說，關於秋子檸精神力暴動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因為她說要考慮，所以三天之內，對於是否參與科研這件事是沒有後續發展的。
德川良子馬上要被推薦去醫療軍隊服役了，研究院還有兩三個一同前往的人，所以關於秋子檸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周正打算領著德川良子先在研究院裡混個臉熟，好讓自己的學生積攢積攢人緣，不至於去了軍部孤立無援。
這些跟秋子檸都沒什麼太大關係。
但她還是留了下來。
因為德川良子在被周正喊出去之前，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不要走，等我。”
秋子檸猜測是之前周正問她是否參與精神力研究的事。
等德川良子混臉熟混回來的時候，開口談的果然也是這事。
秋子檸：“周醫生呢？怎麼你一個出來了？”
“老師在他和以前的同事重溫昔日戰友情呢，估計要說好一陣，我就先過來了。”
德川良子看著秋子檸，嘴角突然揚起一個非常誇張的笑容。
她啪嗒一下拍在秋子檸的背上，揶揄道：“你說說你，怎麼這麼幸運！剛想睡覺就有人給你遞枕頭！”
“嗯？”秋子檸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機會呀機會！”德川良子激動的甩了甩額前的短發，“到這來當小白鼠就是你成功接替我的大好機會啊！”
秋子檸被德川良子“小白鼠”的稱呼逗得輕笑了聲，“你這用詞還挺準確的。但這兩件事之間好像沒什麼關係呀？”
“等等！你的意思是——”
秋子檸突然一下反應過來，眼睛慢慢睜大，看向德川良子的眼神中帶著不確定，她問：“條件交換？”
接著，秋子檸皺了下眉頭，“不太好吧，而且能行嗎？”
“當然能行了！”德川良子一口肯定。
她扯過秋子檸的手，說：“你彆怪我話說的難聽，憑你現在的條件，老師真不可能看上你的。但是作為被研究對象，你可太珍貴了。”
“等過幾天，你就跟他說你願意當小白鼠，然後趁他高興，順便提一個不過分的小條件，就比如想當他的學生或者助手之類的。”
說到這，德川良子拍了拍胸脯，保證道：“憑我對老師這麼多年的了解，就算他看不上你會猶豫很久，但最後多半也就答應了。”
秋子檸看著她，有些哭笑不得，“我有這麼差嗎？而且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在慫恿我？”
德川良子身子一跳：“哪有！？”
“比如……為了自己最敬重的老師騙我去當小白鼠，然後讓老師的研究能更順利，也能讓他更開心？”
秋子檸挑挑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緩緩道：“順便可以讓小白鼠幫老師下手，你還可以從小白鼠那裡獲取老師最新的狀況？”
她笑著瞪了良子一眼，開玩笑道：“可以啊你，這算盤打得嘩啦響，太雞賊了吧。”
德川良子佯裝一副被識破後的惱怒，順著秋子檸的玩笑配合了兩句：“你這人怎麼可以反映這麼快呢，也太不好操控了。不過——”
“咱們這是雙贏！”
笑歸笑，德川良子怕秋子檸心裡對這種科研項目有負擔，便斂住笑意，摟過秋子檸的肩，安慰似的拍了幾下。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風險了。而且老師剛剛說的情況有些誇張。”
“你知道嗎，精神力這個東西被發現了也才大約不到300年時間。像我這種Beta——”
德川良子指了指自己，繼續道：“如果不是這次要去軍部服役開機甲，我可能一輩子都感覺不到精神力。”
她想到什麼，又笑著添了一句：“不過我的精神力等級隻有B，可能開了機甲也感覺不到。”
秋子檸因為自己之前的精神力暴動，在光腦上查了不少這方麵的資料。
在檢測時，也和德川良子還有周正交流過。
但“在開機甲時可能感受得到精神力”這種說法，她還是頭一次聽到，不免有些好奇，便開口問了。
“照你這樣說，軍部經常開機甲的alpha應該經常能感受到精神力？精神力到底是什麼呢？”
“呃……”德川良子想了想，突然打趣的看了秋子檸一眼，笑道，“你那個刑摯不就是軍部的Alpha嘛，你回去問他呀？”
秋子檸知道她又想歪了，有些無奈的睨了她一眼。
德川良子想了下，給她打了個比方解釋：“精神力就好像磁力，看不見摸不著，甚至大多數時候也感覺不到，但是如果將兩個同極的磁鐵擠在一起——”
她伸出兩隻手擺在秋子檸麵前，然後兩根食指慢慢對在一起，接觸的一瞬間又猛地彈開。
最後總結道：“然後，你就會發現它是真存在的。”
德川良子的比喻非常有趣而且很好理解，秋子檸低頭看著她的手指，腦海裡突然冒出很多聯想。
比如電影裡的原力，武俠小說中的內力，修仙網文裡的靈力，甚至是傳說中的念力。
似乎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在回家途中，秋子檸縮在車裡，望著最遠處逐漸顯露出來卻因為天色漸晚而變得黯淡的星雲，一時間的想法天馬行空。
不過這些豐富的想象都隨著收到一大堆德川良子分享過來醫學資料和筆記而煙消雲散了。
德川良子似乎非常希望由她來接替自己原本的工作。
不僅一回去就跟周正提了這件事，還非常認真並且有理有據的說了好多秋子檸任職的優點。
最主要的是，在秋子檸還沒答複周正之前，德川良子非常隱晦的提一句“小白鼠”和“新助手”之間的必然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