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摯收到秋子檸發來的這條簡訊的時候, 手裡的事還沒忙完。
他這邊出了點意外情況。
昨天中午,生化小組趕回來彙報情況。
在之前繳獲的那艘戰艦上,他們並未發現該非法武裝組織有研製生化武器的痕跡, 但卻意外找到了半份銷毀不完全的人體實驗報告書。
這可比研製生化武器的性質惡劣多了。
刑摯立刻帶了一小隊人親自登船搜查,將情況彙報給軍部總部後, 又連夜審了一批戰俘。
這批戰俘嘴巴很緊, 其中有幾個Alpha不管是行為動作還是說話方式,都讓刑摯隱隱感覺熟悉, 但一時間門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照過麵。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時, 前線偵察兵發現敵方異動不斷。
這會兒,剛好是第一批士兵親屬啟程前往F12023前線駐紮地的時間門點。
刑摯為保證航行途中絕對安全, 避免非法武裝組織在這種時候突然發難,在戰俘還沒審問完時, 便又急忙趕往偵查塔,了解完情況再次加派駐守邊防的人手, 又親自在偵查塔裡盯了一會。
從前一天中午到第二天的下午,刑摯忙了整整30個小時,一分鐘都沒能休息過。
好在沒有意外情況發生。
目前所有戰略部署安排完畢,即便真的突然和敵軍發生交火, 也可以妥善安排已經啟程的士兵家屬也安全撤離。
刑摯走出偵查塔,脊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 閉眼捏了捏眉心。
徹夜未眠,又是高強度的持續工作, 鐵打的身體也難免有些疲倦。
他的下巴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 身上的軍裝也因為汗濕出現褶皺。
但是,隻要想到明天一早就能看見秋子檸,刑摯心裡瞬間門有些雀躍, 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他邊走邊點開秋子檸早上發給他的簡訊。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一張連人都沒有出現的風景照,刑摯握著光腦,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
他臉上表情逐漸失控,嘴角揚起,笑容越咧越大。
手指在光腦屏幕上飛快的輸下一大段話,想了想感覺不對,又通通刪掉……這樣的動作重複數次之後,刑摯最終隻簡單解釋了下自己為什麼到現在才回複。
路上有人經過,向他行禮,刑摯才立刻收斂住自己的表情。
隻是一想到明天的見麵,他眉眼間門的愉悅滿得快要溢出來,雖然對外人還是麵無表情的,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那種冷酷嚴厲的氣勢。
駐紮地內,幾乎所有閒下來的士兵都開始幫忙布置。
從辦公區到宿舍樓,從偵查塔到後勤倉庫,從訓練場到機甲室……隻要是有人待的地方,無一不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收拾得規規整整。
如果不是軍部紀律嚴明,絕不允許出現氣球彩帶之類到處亂飄的情況,恐怕整個F12023前線駐紮地都會像廣場一樣,張燈結彩起來吧。
隻是現在的氣氛跟過年也差不多了。
刑摯一路上心情無比愉悅,返回休息室時,正好路過訓練場。
那裡聚集了不少的人,還有好幾車淡紫色的小花。
其中,在訓練場的環道上,十幾名士兵席地而坐,兩兩之間門麵對著麵,剛好排成兩條筆直的線。
他們每人手裡都拿了一把淡紫色的小花,手上動作利落,一把零散的花束很快就被編成了一個個帽子大小的花環。
右邊一個年齡較小的士兵伸出手,將自己剛編好的一個扣在了對麵人的頭上。大概是他力氣大了些,花環上淡紫色的小花開始撲簌簌的往下落,特彆好看特彆討喜。
刑摯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花環上,身體一頓,腳步便扭了個方向。
眾人見他走來,紛紛站直行禮。
刑摯擺擺手,問:“這是什麼?”
一個中尉走上前來,聲音洪亮道:“報告!軍部編號569458!這是準備明天迎接士兵親屬用的星野花花環!”
刑摯點點頭,淡淡的應了一聲。
F12023前線駐紮地比較特殊,是F12星係內三個星球合力建造的太空基地。它在太空中環繞整個星係公轉,並不附著於任何一個星球。
簡而言之就是,這裡相當於人造的微星行星。
由於這種特殊性,駐紮地內的所有眼睛能看見的東西,包括基地本身,都來源於自其他地方。
除了星野花。
這種淡紫色的小花是駐紮地成立二十多年以後才出現的,土生土長,而且基因鏈顯示它完全屬於新物種。
駐紮地的生活危險枯燥,而星野花的出現則是這群士兵為數不多的小浪漫。
每一次周年活動在接待家屬時,士兵便會將自己親手編織的星野花花環戴到家人的頭上,以表達歡迎和一整年的思念。
刑摯從軍多年,對每個前線駐紮地的風俗習慣都略有耳聞,但從沒過多關注過。
他彎下腰,在花束間門抓了一大把握在手裡,然後眼神盯住一個還剩半截花環沒編完的下尉,麵無表情的問了一句:“怎麼編的?”
被他點到的下尉十分震驚,連忙伸手示範起來。
隻可惜刑摯會開車會拿槍,還操控得一手好機甲,但偏偏就是不擅長這種手工活。
原本是拿來戴在頭上的花環,硬是被他編成了能掛脖子的大項圈。
訓練場上,偷偷摸摸圍過來觀摩士兵越來越多,畢竟總指揮官日理萬機,能遇到他親自下場編花環的場麵可太難得了。
眾人紛紛側目,怕被罵又好奇的不行,結果大家定睛一看——
這位總指揮官的勞動成果似乎有點一言難儘啊。
刑摯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花環,又瞧了瞧彆人的,隻覺得有種“一覽眾山小”的霸氣,倒是非常滿意。
他小心翼翼的將花環收好,然後又心滿意足的回了房間門,他視線每次有意無意的落在花環上時,心裡都美滋滋的。
到了晚上,他甚至能就隻乾巴巴的坐在桌前,盯著花環哼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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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刑摯,秋子檸此時也很愉悅。
不過她的興奮激動大多來源於這場太空旅行。
秋子檸手撐著下巴,靜靜的欣賞著小窗外從沒看到過的美景。
宇宙本是漆黑一片的,但極目所望,有數不儘的星體,不同的大小,不同的顏色,甚至有些根本都不是球體。
秋子檸感覺“隕石”這個稱呼似乎更準確些。她以前沒有特彆關注過,偶爾看見NASA拍攝的星雲的照片,在也隻會讚歎一句漂亮。
但親眼所見始終不一樣,秋子檸感覺那些光彩奪目的星雲仿佛活了一般,美得震撼人心。
一天一夜的路程似乎也因此快了許多。
第二天早上6點多鐘的時候,秋子檸收拾好打開的行李,已經能透過小窗看到遠處的目的地了。
秋子檸這時能看到目標地還非常小,形狀類似於人造衛星,在眾多星體隕石中,人工的痕跡讓它變得十分容易辨認。
她趴在窗邊仔細瞧了瞧,感覺基地主體應該是正中間門的那部分,至於其餘左右兩邊各是一塊扁扁的橢圓形的“翅膀”,秋子檸就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了。
太空飛船裡,似乎也有不少早起的人注意到了,秋子檸聽見休息艙外很快熱鬨了起來。
大約一小時後,秋子檸已經能看清那上麵比較明顯的一個凸起點了,像是一座建築高塔。
再過了半小時,太空飛船上開始循環播放歡迎賀詞和下船時的注意事項了。
秋子檸和周正用過早飯之後,提上行李,按照下船流程一起到了出艙室內等候。
出艙室內的環境布置和秋子檸以前做的飛機很像,每個座位間門的距離很窄,行李放在頭上的櫃子裡,安全帶也扣得死死的。
這會兒,大部分人都已經從自己的休息艙落座到了這裡,神情愈發激動喜悅,有些甚至完全不認識,卻因為都馬上就能見到家人了,而有了共同話題,交談甚歡。
周正年紀大了,這種旅程確實讓他有些疲憊,尤其是中間門幾次氣體壓力變換和模擬重力再塑,都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但隨著路程越來越接近目的地,從今天早上開始,秋子檸就看見他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後半個小時,所有人都集合到了出艙室,太空飛船開始正式著陸。
著陸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期間門氣體壓力幾次變化,甚至發生了兩次失重,好在供氧係統一直保持穩定,沒有變換過氧氣濃度。
好一番折騰之後,秋子檸感覺飛船好像已經停止行駛了。
隻是工作人員說所有人必須在座位上待至少20分鐘,先適應一下這裡的大氣壓強、重力和氧氣濃度,確保身體無恙之後,才可以下船。
秋子檸確實感覺有點暈,旁邊周正臉上血色儘失,呼吸還有些急促,讓人有些擔憂。
出艙室內,已經有一個身體素質不太好的人暈了過去。
但好在20分鐘之後,他們兩人都恢複正常沒什麼大礙了。
秋子檸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扶著周正,排在冗長的隊伍中間門。
她和周正站在船體內部,雖然看不到外麵是什麼狀況,但已經能遠遠聽見歡呼聲了。
甚至還有放禮花的聲音!
等下船前最後一次身份檢查終於輪到他們時,秋子檸確定外麵的確是在放煙花。
站在檢查口的Alpha恰巧是之前登船時的那個人,秋子檸再一次受到了對方特殊的注目和軍禮。
等她和周正走下船,兩腳腳跟踩在F12023前線駐紮地的地麵上時,秋子檸才恍然發現,剛才那人的注目和特殊對待完全隻是饕餮大餐前的一碗乾飯而已。
這裡隸屬於軍部,最多的自然也是軍部的Alpha。
秋子檸感覺自己暴露在眾多Alpha麵前的一瞬間門,幾乎所有來迎接家屬的Alpha都轉過頭來,目光筆直的看向自己。
有些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有些卻一直盯著她看。
甚至有人開始低著頭竊竊私語,秋子檸似乎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是青檸味的信息素!”,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太適應這麼多人的注目。
周正怕秋子檸麵對這麼Alpha不舒服,便擔心道:“你感覺怎麼樣?要不進去坐會兒,等良子過來接我們吧?”
秋子檸麵對這麼多Alpha的時候,其實真的沒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是個“外來者”的原因,除了被刑摯暫時標記的那一次外,秋子檸完全沒有過那種Omega見了Alpha就想逃的感覺。
就是這些人的目光弄得她有些不自在而已。
秋子檸看了看周圍人山人海,又瞧了瞧周正還未恢複血色的臉龐,搖搖頭:“我沒事的。良子之前說讓我們下了船一直往右走。”
天空中,絢爛的煙花一個接一個的綻放在頭頂上。
許多士兵已經接到了自己的家人,一些是父母子女,一些是兄弟姐妹,甚至還有幾對戀人一見麵便緊緊的擁吻在了一起。
還有其他一些並未申請到名額的士兵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