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芝人冷靜了下來,又開始後悔打了趙生生。
她蹲在地上,去抱趙生生,趙生生又被她抱進懷裡,她撥開生生的發絲,剛剛打生生嘴巴子把頭發扯的亂七八糟的,一下一下整理著,往後麵擼著。
曾經在那個午後,她是那樣愉快帶著幸福的心情一下一下做著相同的動作。
現在和過去也隻是少了個人而已。
“生生啊,媽太苦了,你幫幫媽媽好不好,你不要讓媽媽操心,媽媽扛這個家已經扛的非常吃力了……”
趙生生看著她媽,然後回抱著母親。
“打的疼不疼?彆說那些喪氣的話,你爸啊什麼都瞞著我,你生病他也不對我說,我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得過且過的,這一輩子過的渾渾噩噩的,誰都不喜歡我,誰都瞧不起我,我也不用他們喜歡也不用他們瞧得起,我想我過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可不行啊,你爸死了,我們娘倆就得把這個家好好的撐起來,彆人等著盼著我們過不下去上吊吊死呢,你扶媽一把行嗎?”
“我扶。”
眼淚嘩嘩淌。
她扶。
她一定扶。
陳秀芝努力把女兒的頭發往後擼,她舉著手,像是發誓一樣的保證。
她還在哭,她的情緒非常不穩定。
“媽媽和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打你,媽媽肯定不會拿你撒氣,生生媽媽差點就要活不下去了,你彆這樣,你這樣了媽就一點指望都沒有了,你得讓媽有活著的希望,除了你我什麼希望都找不到……”
“媽媽不放棄你,你也彆放棄媽行嗎?”
“你爸活著的時候就說,我們家趙生生就像個小男子漢一樣的,已經能幫著家裡撐起來半邊天了……”
陳秀芝抱著趙生生坐在地上,母女兩個一直哭一直哭。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趙生生回頭來看,那段走的比較艱辛的歲月。
她感激她的母親陳秀芝,陳秀芝就是個聽天由命的人,前半生活的自暴自棄,是為了趙生生才堅強起來的,趙生生也是因為母親才同樣的堅強。
……
生生回到了學校,她依舊沒有去參加電視台的節目錄製,退賽。
甚至就連最最喜歡向往的數學聯賽二試也是主動放棄。
放棄掉了所有的興趣愛好,全力衝擊自己的課業。
不再參加任何比賽的趙生生,似乎又變回到了那個普通不再耀眼的趙生生,她的成績依舊不夠靠前,還是差得很多,還有兩年她就將麵臨高考。
陳秀芝沒有過來陪伴趙生生,她自己依舊住在上中,趙生生生活在外地,母女兩個人分居在兩地。
季嬌和江君擇以後過著他們以前的生活,有時間也許兩個人就背包出去旅行了,或者覺得家裡多了個人實在有些不大方便吧。
和以前不同的是,趙生生的零花錢保留了下來。
因為她不在參加任何的比賽,她也就開始不再麻煩江寧敘了,不麻煩自然也就不用將自己的零花錢全部都搭到江寧敘的身上,對比著父親活著的時候,她的零用錢下降了一個檔次,不過對她來說,錢的多少其實並不重要。
零用錢全部都積攢起來,每個周五晚上坐火車回上中,周日晚上再坐火車回來。
回家去幫著母親分擔家務,她回到家就開始乾活,擦玻璃洗衣服,為母親做飯,能做的一切家務都伸手去做,當然洗不乾淨陳秀芝也不會說什麼,陳秀芝所麵臨的問題要比生生做的這些更為艱難,過去出早攤還有個人搭把手,現在就自己一個人,行不行也得行。
因為沒人會幫你分擔。
彆人幫你,都不是長久之計。
陳秀芬跟著去了兩天,陳秀芝說不用以後她就再也沒去過了。
每天天不亮陳秀芝就得起床,一趟一趟的搬桌子椅子,那個爐子實在太重太大了,她隻能放在車上,全小區似乎隻有她家顯得有些寒酸,能住在這裡的人,條件都很不錯,她穿著一身的勞動服,因為穿的再漂亮她也隻是個炸油條的而已,好清理最重要,早上有些時候忙不過來,真的是忙不過來,想哭,但不能哭。
哭,沒用呀。
沒人可憐你。
願意可憐你的那個人,早就變成了冷冰冰的骨灰躺在地上,她隻能靠自己。
生意有一段時間一落千丈,人家急著吃早餐,你忙不過來,對麵也是炸油條的,味道沒差啊,吃誰家的不是吃。
咬緊牙關。
因為沒的依靠。
過去你覺得辛苦了,你委屈了,回到家還有個人肯安慰你,給你遮風擋雨的,可現在那個人不在了。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很寂寞,很空虛,陳秀芝特彆怕,可她發過誓要供女兒上大學的,不依靠任何人,這種時刻憑借著一股氣一直堅持著,她不清楚這口氣哪天會鬆掉,鬆掉就是自己垮掉的時刻。
早上出早市,上午去侍候瓦匠,下午蹲晚市買菜,能賺一點是一點。
陳秀琪登過門,來要錢。
表示她實在是怕老四還不上,建議生生媽媽把房子賣了還賬,姐倆鬨的有點不開心。
今天晚市小生意就不太好,菜沒賣出去多少。
“我剛進家門,你放學了呀?”
陳秀芝拖著疲倦的身體剛上了樓,推開門,迎接她的就是一室的冷清,很想馬上扭頭走掉。
“媽,我放學到家了。”
“那就吃飯吧,媽沒事的,你彆擔心。”
生生被迫快速成長著,總要擔心她,幾乎每天來電話問這問那,有幾個孩子是這樣過高中生活的,她不想拖累孩子。
“媽,我今天學校……”
趙生生在電話裡說了很多,陳秀芝聽的挺累,她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也不愛聽。
耐著興致。
“生生,媽媽有點累了,我今天乾了一天的活,想要好好休息。”
“媽,那你休息吧,我掛了,媽媽再見。”
陳秀芝掛了女兒的電話,將手機擺在一邊,隨便吃了口飯就又出門了,做的事情再多再累,但心不會空虛,總好過坐在家裡,想起來一些事情總是哭,她去了少年宮,隨便找個地方坐坐,反正隻要不回家就行。
生生姥姥有點擔心女兒,時不時都要登門去看看的。
晚上做好了飯菜,給女兒打電話。
“秀芝啊,你過來吃口吧,他們晚上都不回來……”
家裡沒人。
陳秀芝說自己吃過了,生生姥姥還是不放心,勸了好半天,可老女兒就是不肯過來,說著話呢,洪高琳開門進來了。
“你弟妹回來了,那我就掛了。”
洪高琳挑眉。
這是和誰啊?
她回來所以就不講了?
四姐吧。
洪高琳搖搖頭,覺得自己婆婆也不用大驚小怪的,你退休工資都握在你自己的手裡,也沒說交給我來管,還不是想給誰就給誰,我哪裡管得了呢,不過你給了,將來就讓你四女兒給養老吧。
自己這大姑姐,嘖嘖嘖,命那是真硬啊。
那家裡條件就被她壓了半輩子,好不容易見點亮,你說最後怎麼著了?
家破人亡啊。
好好的人,一點征兆都沒有,突然就去世了。
有些事情真的就是講不清的,她是信,所以她覺得陳秀芝就是個掃把星,誰離得近了誰倒黴。
趙生生之前的風頭也已經不在了,你看被人打下來了,比賽也不參加了,就是個普通的孩子而已,比陳予聰明?
她覺得才不是呢。
*
“趙生生。”
江寧敘叫了她一聲。
嗯,這個時間應該能撞到她的,正好是她放學的時間。
生生扭頭看著後麵的人。
真是稀奇。
有車的人,卻不是每天開車。
連續一個星期,她好幾天看見江寧敘是走回來的。
好奇怪的人。
“我在。”
江寧敘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可說不出口。
他是見過她痛哭的場麵,百般滋味在心頭,講不好。
他覺得自己已經挺慘的了,沒想到來了個比他慘一百倍的人,那種心情很複雜。
江寧敘示意她繼續往前走,兩個人並排。
“數學聯賽你沒參加。”
他說。
挺可惜的。
那麼好的頭腦。
人有些時候往往就是這樣,一個突擊的事件可能改變的就是一生。
江寧敘不想趙生生放棄,他打擊她但不代表真的不看好她。
生生看看自己腳上的鞋。
她說:“嗯,不想參加,對那個不感興趣了。”
其實也糾結過。
不是不喜歡。
但突然之間,對任何的事情都提不起來興趣了,她隻想快點長大,扛起來養家的責任。
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父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