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聽到江母的這些話,江檸早已羞愧的無地自容,又感恩又懂事的主動出來做家務,為家裡分擔了。
可這次,江檸坐在房間的床上,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一聲不吭。
江母說著說著就火了,站在江檸房門前大聲喝道:“你人死啦?這麼晚了飯沒煮都不曉得出來幫忙啊?我們在外麵忙了一天,回來還要給你做飯,伺候你這個大小姐是不是?”
饒是江檸內心早已自我修複的足夠強大,可聽到江母的訓斥,還是本能的讓她感到心悸和害怕,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聽從。
她遏製住內心的這種想法,放下鐮刀,找了把剪刀,把自己另外半邊頭發也給剪了,修理成男孩子一樣的半寸頭。
望著鏡中男孩一樣的自己,她覺得這樣的自己,也十分好看。
她是真好看啊,哪怕因為雙搶,皮膚被曬的黑黑的,沒有修過的眉還有些雜毛,頭發被自己剪的狗窩一般,可還是有種原始的淳樸的淩亂的美麗。
她已經學會了欣賞自己的美。
江家人都生的很好看,尤其是江父。
江母雖不如江父好看,卻也鼻梁挺拔,五官端正。
江檸這一代,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江家兄妹三人,儘挑父母的優點長,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濃眉大眼,皮膚雪白。
猶記得她二哥青少年時,最愁的就是皮膚太白了,怎麼都曬不黑,長的秀氣的他嫌自己皮膚白像個女孩子。
他們從小就知道自己長的好看。
可從小受批評打壓式教育長大的江檸,卻從未覺得自己好看過。
她是什麼時候才知道自己好看的呢?是她上了大學後,身邊的人都在用驚豔的目光望著她,說她長的好看,漸漸的,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哦,原來自己有個美麗的皮囊。
可從小在被打壓批評的家庭環境中長大,饒是她已經知道自己生的美麗,也不懂欣賞自己。
那時候網上流傳著一句話,叫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
她打從心底覺得,自己的皮囊千篇一律。
有一種打壓,是刻在你靈魂裡的,不是你明白了道理,開始自我救贖,就能救贖的了的。
江母的罵罵咧咧聲一直就沒停下來過,直到江檸從房間裡走出來,來到廚房,她看到江檸的頭發,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沒再繼續罵。
她以為江檸今天的反常,是因為她今天說不讓她繼續讀書,讓她輟學去打工導致的。
但她依然冷著臉。
她將土灶的火塘點燃放了柴在裡麵燒著,自己拎著盆進屋洗澡,說:“把肉燒了,一會兒給你爸他們送去。”
江父還在田裡,他要趁著傍晚不熱的時候,趕緊把稻田裡曬了一天的稻子捆起來挑到稻場上去,江爺爺則在稻場將挑來的稻子散開,用滾石將稻子一圈圈滾落脫穀。
不趁著現在做完,到明天早上,稻田裡的稻杆就會因為露水變得很重。
肉隻有一斤,都是給家裡勞力們吃的,她是沒有的,哪怕她也跟著下田割稻插秧,卻被要求懂事,要懂得愛惜家裡大人,大人做事辛苦。
她從小就是這麼被懂事大的。
可饒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她也依然做不到眼看著他們那麼辛苦,她真的眼睜睜看著什麼都不做。
灶上兩個鍋,她將米淘了倒進大鍋裡,小鍋燒著水。
又趁燒水的功夫,將肉洗了連皮一起剁成半碎肉沫,等鍋裡水開,盛出一部分裝熱水瓶裡,再放入薑蒜和半碎的肉沫,她又去後院摘了些青菜放入其中,片刻後,一鍋肉湯就做了出來。
1
她也沒虧了自己,盛出了一碗,放在放碗的櫥櫃角落裡。
若是以前的她,什麼都想留給父母,覺得他們太辛苦了,她要心疼他們。
可從來都不會有人想到,要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