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檸急忙拿了一罐螺肉醬過來,給江爸帶上:“幫我帶給姑姑!”
江檸初中三年,經常餓極了的時候往姑姑家跑,在姑姑家蹭一頓飽飯,姑姑和公婆住在一起,她的到來,給姑姑添了許多不便。
江爸又是挑,又是拎,都沒手拿了,十分為難。
江檸就跟著他,接過他手上的桶:“我給你送到船上去。”
其實她想跟著一起去的,她在山上藏了很多小龍蝦呢。
路過稻場的時候,江爸抽了點稻草,快速的搓了個草繩,係在瓶口上,然後揮手趕她:“回去吧,過些天就開學了,趕緊回去把書多看看。”
回到家的時候,江媽已經走了。
江檸見天色還早,戴了帽子起身去地裡摘長豇豆。
這些都是她上學後要吃的菜。
學校食堂有菜,可家裡給她定的每月三十斤糧票,根本吃不飽,糧票都用來打米飯了,菜得自己帶,不然不夠吃。
說來很神奇,江媽和江爺爺醃製的酸菜也好、缸豆也好、蘿卜也好,通通都是爛的。
從小到大,人家吃的酸豇豆都是又脆又酸,隻有他們家的缸豆,是軟爛發苦的,顏色也特彆感人。
黑灰色的醃缸豆你們見過嗎?
江檸吃過。
江爺爺還非常喜歡吃這些發苦的爛酸菜、爛蘿卜,不費牙,覺得用菜籽油燒了,特彆香,特彆有味道。
用形容臭豆腐的話就是,臭香臭香的。
反正江檸是欣賞不了。
她喜歡吃的東西家人都不會做,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現在想想,她、她爸、她兩個哥哥都那麼會做菜,說不定就是被江爺爺和江媽做飯的手藝給逼的。
有句話叫差生文具多。
江媽雖然廚上的手藝不行,但她一年到頭幾乎沒有閒的時候,沒活都能被她找出活來,什麼醃蘿卜醃鹹菜醃豆角,人家會做的,她一樣不落,家裡各種壇子罐子擺了一排。
她什麼都舍不得丟,吃完的罐頭瓶,掛水用的吊瓶,通通洗乾淨放在廚房牆壁的台子上,冬天可以當暖水袋用。
江檸找出兩個空壇子,洗乾淨後用燒開的水燙過,又放熱鍋裡滾過一圈,將洗乾淨的長豇豆,加上薑片、大蒜頭、小米辣等,放壇子裡醃上,再用兩塊洗乾淨的鵝卵石壓緊,澆上江爸偶爾小酌的白酒。
*
江媽走的時候,挑著兩個桶走的,回來又挑了兩個桶回來,裡麵裝滿了娘家兄弟妹妹們給她的雞蛋、筍乾、米麵等物,回來看到在那裡醃魚的江檸,不知是不是回了娘家,心情好,她放下擔子後,走到江檸身邊,居然想要摸摸江檸的頭發,被江檸避開了。
江媽歎了口氣,說:“唉,你也彆怪我打你,我那也是被你氣很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裡舍得真打你哦~”
她說:“你怪我不疼你,可你看看全村,哪家的姑娘能像你一樣,讀書讀到初中畢業的?家裡除了讓你做做飯掃掃地,也沒叫你做什麼重活累活吧?挑水挑擔子的這些活都是你哥他們在做,你看村裡其他姑娘,哪個不是從小就砍草放牛割稻插秧挑擔子,家裡家外一把抓的。”
江檸抬臉看江媽一眼,將醃製好的魚吊起來掛在屋簷下:“你就說說什麼事吧。”
江媽又是長歎了一口氣:“現在你大哥要複讀,你二哥馬上也要讀高三了,明年家裡有兩個要上大學的……”
江檸心裡嗬嗬了一聲:不好意思,一個都沒有呢。
“我和你爸兩個人,養你們三個人念書,是真供不起,你就是把我們血肉都榨乾了,我也供不起你們三個人讀書。”
說著,江媽嗚咽地哭了出來。
江檸就看著江媽哭,看了一會兒,才笑著說:“爺爺說了,爺爺供我。”
在江媽眼裡,江爺爺是分給他們養老的,那江爺爺的錢就是她的錢,用江爺爺的錢和用她的錢有什麼分彆?
她哭著說:“你就不能懂事一些?我也不指望你心疼我,可你大哥都十九了,複讀一年明年都二十了,農村結婚早的,二十歲都成家了,他再耽擱,那就把他一生都耽誤了。”她紅著眼眶好聲好氣的跟江檸說:“當是我求求你,出去打工一年,一年後你再回來複讀,那時候你也才十六,都來得及。”
見說不動江檸,江媽哭的越發傷心:“你現在怎麼這樣不聽話?你以前也不知道有多乖多聽話!”
江檸說:“那麼乖,那麼聽話,不還是被你從小打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