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聲音不小,樓明理聽見自己名字,他狀況外地朝教室前看。因為方嶽本來就高,現在他又站在講台,所以樓明理第一眼看見的人是方嶽,很巧,方嶽也正望著他的方向,樓明理視線在方嶽和白芷身上徘徊,他大咧咧問:“誰找我?”
“我啦!”被他聽到了,白芷把陳兮桌上的試卷壓壓平,“我去跟他說一聲。”
陳兮眼看著白芷眼睛朝著教室後,手上把她的試卷壓出了折角,她忍不住握住白芷手腕,將白芷的手抬起來,問道:“你還沒跟他說啊?”
“我現在馬上就去跟他說。”白芷放過了陳兮的試卷,胸有成竹地走向樓明理。
方嶽看了一眼陳兮,陳兮已經在低頭壓平折角,方嶽問:“你真想拍這個微電影?”
陳兮抬頭,“你偷聽啊。”
“我早就站這兒了,你剛看到我?”
“那你做事不專心,電腦修好了?”
“快了,”方嶽視線轉向屏幕,操作鍵盤一心一用,“你這次耳根子這麼軟,不怕耽誤刷題?”
“哎……”陳兮摁了下圓珠筆的彈簧,盯著試卷,一副戰前準備的樣子,嘴上煞有其事地說,“犧牲小我成就大我。”又自言自語地補了幾個字,“提高覺悟,提高覺悟。”
方嶽好笑,鼠標關閉電腦頁麵,下講台經過陳兮座位時,他順手按了一下她的腦袋。
樓明理雖然活躍,但他也不是那麼愛高調的人,他可有可無答應下來,白芷信心滿滿地去做準備。
白芷其實很忙,這學期八中有許多文化活動,合唱比賽、話劇比賽、舞蹈賽、課本劇大賽都紮堆進行,除了辯論賽她不參與,其他幾項比賽她都是骨乾成員。
微電影節的開幕式在十月底,時間門看似充裕,但電影製作需要後期,白芷翻看過往年的參賽作品,許多創意精彩,敗就敗在粗製濫造的拍攝手法和後期製作。
所以白芷希望拍攝能儘快搞定,多留點時間門給後期,她一邊磨劇本,一邊去找了校DV社,看能不能邀請到一位專業攝影,同時也不忘讓樓明理和陳兮多培養默契。
她是這麼給兩人上課的:“電影的完整度不光靠劇本,演員之間門有沒有默契,能不能擦出火花是很重要的。我希望你們能提高靈魂上的契合度,平常你倆沒事的時候也多交流交流,哦還有,這段時間門多看幾部電影,雖然我是看中你們的臉,但你們要是毫無演技,最後丟臉的可不是我,是你們哦。你們可以去翻翻前幾屆微電影節的那些片子,那幾位學長學姐真的太尷尬了。”
陳兮看過的電影不算少,方老板今年新買了一台能夠連網的電視機,家裡還有很多碟片,有些是方嶽買的,他買的基本都是紀錄片,還有一部分是方奶奶搬回來的,早前方奶奶買了一家店麵,那家店倒閉前是做碟片租賃的,老板留下一屋子碟片,方奶奶一點都不浪費,全部收入囊中。
上周六,也就是潘大洲翻車受傷那天,陳兮也在家看了半下午的電影。
那天陳兮放學到家,剛開門就聽見方茉歡呼:“啊,兮兮你可算回來了,快快快,我們一塊兒吃冰激淩!”說著,方茉從沙發上爬起,直接衝向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大桶冰激淩。
陳兮放下書包,去客衛洗了個手,“家裡怎麼沒人?”
“我不是人嗎!”方茉從櫥櫃裡翻出兩個勺子,回她,“我爸去我媽那兒了,奶奶之前不是去小區活動中心參加活動嗎,她新認識了小區裡的幾個老阿姨,她們今天約了去看花海,說是晚飯也不回來吃了。”
陳兮洗完手出來,走到廚房問:“那你午飯吃了嗎?”
“沒呢,你餓了嗎,我們待會兒吃泡麵吧?”今天阿姨休息,沒人給她們做飯。
“好,你要直接泡還是煮?”
“泡吧泡吧,省得還要洗鍋子。”
陳兮沒意見,她翻出兩桶泡麵,方茉先放下勺子,拿起水壺接水插電,才想起來問:“方嶽呢,怎麼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陳兮拆著泡麵說:“他跟潘大洲在學校打球。”
方茉吐槽:“他真是閒的,怎麼成天在外麵瞎跑,今天這麼熱居然還打球,服了!”
開水煮著,方茉迫不及待打開冰激淩筒,挖了一大勺塞嘴裡,凍得她天靈蓋差點起飛,她哈著氣,不斷手指冰激淩,示意陳兮吃。
方茉上個月買了一堆冰激淩大桶裝,一次性吃不完,一個人吃也沒滋味,她很喜歡跟陳兮搶來搶去一道吃。
兩個人你一勺我一勺,涼意從頭爽到腳,悶熱一散而空,陳兮脖子酸痛,估計是最近做題姿勢不對,她捏著脖子問方茉:“為什麼你們高三了周六都不用補課?”
“本來我們上一屆是要補課的,去年我們學校不是換了新校長嗎,新校長說要改革,所以我們這一屆新高三就受益了。”
水開了,兩人端著泡麵和冰激淩桶回到客廳,窩在沙發上,隨便找了一部電影邊吃邊聊。吃完後方茉覺得不夠儘興,她還想往嘴裡塞東西。
陳兮吃飽心滿意足,她揉揉肚子起身拉了幾下胳膊,手機短信聲響了一下,陳兮從包裡翻出自己手機,看到了廣告短信和方嶽發給她的Q|Q留言,方嶽讓她到家說一聲。
陳兮回複方嶽,說她已經到家,剛剛才看到他發的消息。
方茉坐沒坐相,一條腿搭地上,一條腿斜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問:“方嶽打球要打多久?”
“他沒說啊。”陳兮道。
“你問問他幾點回來,我想讓他幫我帶點吃的。”方茉手機在臥室充電,她懶得上樓拿。
陳兮又重新拿起手機,聽著方茉報各種食物名字。
方茉道:“先炸串,雞牛羊各來一點,蔬菜我一定要多一點的,藕片,必須要有藕片。還有麻辣燙……”
“牛軋糖,牛軋糖讓他去新新家買,他們家這個月又出了新甜品,讓他再買一個草莓小蛋糕。”
陳兮打字跟不上方茉的口述,她截停:“等會兒等會兒,麻辣燙裡還要加掌中寶,還有呢?”
“我剛還報了什麼?”方茉自己也忘了,她收起腿,往陳兮肩頭一靠,看向她屏幕上打出的字,自然也看到了陳兮和方嶽上一條聊天記錄。
方茉感慨:“我小老弟現在挺懂事啊,還知道讓你到家了跟他說一聲,怎麼我以前就沒這待遇。”
陳兮說:“你跟我們又不一起放學。”
“誰說的,我沒跟你一起放過學,但我跟他一起放過啊,你忘了我初中也是文啟的?”
方茉初中也在文啟中學,她比方嶽大一屆,學校放學基本不會拖堂,親姐弟自然一塊兒上下學。但方嶽偶爾會跟朋友們有約,方茉每次一個人先回家,可從來沒收到過方嶽這種叮囑。
“哦,”陳兮聽完就說,“所以你剛不是說了嗎,方嶽現在挺懂事,人長大了嘛。你就要這些是嗎,還有什麼?”
“麻辣燙裡還要放麻花,”方茉又加了一樣,“還有泡芙,香草抹茶榴蓮巧克力各來一個。”
陳兮看著像小作文一樣密集的文字,向方茉確認:“這麼多,吃得完?”
方茉拍胸脯:“放心吧,我們三個人呢,下午茶和晚飯全在這兒了。”
電影結束,兩人又找新電影看。
方嶽沒馬上回複,應該是沒看到信息,陳兮和方茉又看了會兒電影,外麵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陳兮這時才收到方嶽的回信,他說等雨停了他再出校。
陳兮告訴了方茉,方茉無所謂地點點頭,手機鈴聲在樓上響起,方茉跑上樓接電話,下來的時候她跟陳兮說:“我出去一下。”也沒說去哪兒,她隨便套了雙拖鞋就走了。
新電影還在播放中,陳兮窩沙發上繼續看,方嶽開門進屋的時候,陳兮才從沙發上起來,走到門口去接他手裡的大包小包。
方嶽隻讓她拿了幾樣甜品,“這些我拿,麻辣燙怕打翻。”
陳兮問:“你全都買了啊?”
“嗯,”方嶽看了看屋裡,“就你一個?方茉呢?”
陳兮說:“她剛接到個電話就出門了,跟你差不多前後腳,你沒碰上她?”
“沒。”
食物太多,兩人把東西全放餐桌,陳兮把一些需要冷藏的先放冰箱,有一個塑料袋裡是中式快餐,陳兮幫方嶽擱到一邊。
方嶽渾身是汗,他在樓上浴室快速衝了澡,頭發沒乾的就下了樓。陳兮還在看之前那部電影,方嶽拿著快餐盒坐到沙發上,沒坐她太近,兩人占著沙發的一頭一尾。
方嶽吃著飯問:“這是什麼片子?”
陳兮說:“法國片,叫《洞》。”
方嶽看著黑白昏暗的畫麵,問她:“講的什麼?”
“越獄,”陳兮評價,“這片子是六十年代的,算是越獄片鼻祖了。”
方嶽覺得幾個鏡頭有點熟悉,“你是不是之前看過這部電影?”
“是啊,一開始我看不下去,看完覺得還挺有意思,所以現在一刷。”
六十年代的法國黑白片,主要講述克勞德和小姨子私通,誤傷妻子進了監獄,他和牢房中的四位獄友合謀越獄的故事。
他們弄了一片碎鏡子,把鏡子綁在牙刷上,伸出門上小洞,通過鏡片監視走廊獄警的行蹤,隨後他們在牢房地板上敲了一個通行口,幾人穿到監獄地下,找到了下水道的位置,開始每天砸洞的過程。
全片後半部分都是機械化的分工合作,有節奏的敲敲砸砸,影片畫麵沉悶,劇情單調冗長,陳兮覺得最精彩的一幕就是影片結尾。
他們終於砸通了通向自由的洞,隻要再耐心等上一個時機,他們就能走出這裡。就在眾人即將離開的最後一刻,綁在牙刷上的鏡片一個翻轉,一排獄警齊刷刷地出現在了鏡中,無言地監視著他們。
驚悚又震撼。
方嶽吃著飯,陪陳兮一塊兒看這部冷門的黑白影片,電影結束,茶幾上陳兮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方茉的電話,方茉叫陳兮去小區後門幫她拿東西。
方嶽聽到了,收拾餐盒說:“我去吧。”
陳兮脖子還痛著,反正現在沒法刷題,她閒著沒事,就說:“還是我去吧,你剛洗過澡,彆跑了。”
方嶽也閒著沒事,他順帶著垃圾,跟陳兮一塊兒下了樓。
大雨將夏季的最後一場悶熱澆熄了,外麵微風嫋嫋,兩人走到小區後門,卻意外看到方茉和一個男生抱在一塊兒。
陳兮目瞪口呆,這倆人抱得簡直難舍難分,嚴絲合縫,方嶽隻皺了下眉,然後就一臉平靜。
男生隨即轉身上了出租車,方茉揮手目送,轉身的時候方茉看到了他們,很是淡定,“哎,老弟你回來了?我讓你買的那些吃的都買了沒?”
方嶽淡淡地“嗯”了聲。
“那快幫我搬,地上這些全是吃的,這家夥可真能買。”
地上擱著兩個大紙箱,紙箱上還有塑料袋,塑料袋裡也是一些吃的。小區地麵不能行車,外來車輛又不能進地下車庫,方茉朋友趕時間門,她也沒讓朋友幫她搬進去。才下過雨,紙箱都濕了,方嶽沒讓她們動手,他把兩個箱子疊一起,新換的T恤很快又臟了。
陳兮保持緘默,方嶽沒說什麼,方茉拎著塑料袋,左看看右看看,為自己澄清:“我可沒早戀,人家這學期轉回戶籍地念高三了,趁著周末過來給我送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