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嶽喝著果汁問她:“怎麼突然整理課本?”
“我學生啊,”陳兮說,“她開學不就初三了嗎,她媽媽本來想去買曆屆中考狀元的課本給她,但是沒買到,就想到了我。”
“你課本上都是筆記?”
“嗯,做了很多筆記。”陳兮問,“你筆記不也大多都寫在課本上?”
“我初中的時候基本不寫課本上。”方嶽說。
陳兮想到方茉,笑說:“我之前見過方茉的課本,她課本白白淨淨的,像全新的一樣。”
方嶽知道,方茉那些全新的課本每一本還特彆用心地包了封皮,初中之前方嶽的課本也包封皮,起初他們的封皮都是方媽包的,後來方嶽不喜歡假手於人,就自己學了,等他學會後,方媽做了甩手掌櫃,方茉把自己的課本一股腦都交給了他。
初中後方嶽不再給自己包書,但方茉喜好不改,方嶽隻能繼續給她包這種粉粉嫩嫩的卡通少女封皮,一直到方茉高中,方嶽才結束這份差事。
陳兮的書全都沒有封皮,方嶽坐到陳兮床尾,打量著地上那堆課本,問道:“那你這些書準備賣給她家?”
“不賣,”陳兮把課本摞整齊,說,“我跟她們說好了,借給她們一年,等中考了得把書還給我。”
方嶽笑了笑,“你這些書怎麼拿,她們來取還是你給送?”
“我送去。”
“什麼時候?”
“明天,明天上午我送去,給我學生上完課就帶她去你博物館。”
“明天我送你過去。”
“你不順路。”
“多花幾分鐘而已。”
陳兮想了想,“好吧,謝謝。”
“客氣,”方嶽跟她有來有往,杯子又遞過去,“還喝不喝?”
陳兮下巴直接過去,一點不介意這是方嶽喝過的,方嶽笑著喂了她兩口,剩下一點他一飲而儘。
第二天,陳兮帶著一大包書,坐著方嶽的車去了小女生家裡,給小女生上完課,陳兮領著她去了博物館。
小女生神情懨懨,像是被烈日曬蔫的花,行走坐臥總是無精打采,讓她乾什麼她都乾,比如她媽讓她每天吃一堆補腦的藥丸,小女生乾咽著就能吞下。比如陳兮讓她完成一張試卷,她就乖乖寫一堆外星語言把試卷填滿。
她什麼都點頭,也什麼都敷衍。
今天帶她來博物館,她臉色平平,完全沒有其他進館遊客的興奮或者好奇。
陳兮跟方嶽說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方嶽過來了,小女生看到他,也就尋常地打量他兩眼。
陳兮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番,方嶽帶著她們閒逛,充當講解員。
“這是八大行星……”
“這是雙髻鯊,它的頭型像古代女子的發髻,所以叫雙髻,它眼睛特彆,視野範圍可以達到三百六十度……”
“恐龍有些是仿真,那條叫許氏祿豐龍,存在於兩億年前,是我們國內第一具裝架完整的恐龍化石,現在它的化石在中國古動物館,有機會去北京的話,你們可以去看看……”
暑期遊客中,大半都是孩子,那幾個場館孩子紮堆,等到了曆史館,遊客年齡層明顯提升。
近期博物館和考古研究所共同承辦了一個夏商周特展,這間門展廳的氣氛沉寂悠遠,不同於另幾個地方的熱鬨喧囂。
玻璃展櫃中擺放著一件件古老物件,司母辛方鼎擺在展廳中央,靠牆展櫃的小物件前立著說明牌,小女生看著牌子皺眉。
古老的物件,它們或多或少會以生僻字命名,小女生顯然不認識這些字。
方嶽走在陳兮邊上,漫不經心地說著:“觥、斝,這是酒器,這個彝是一種禮器。那是銅鉞,裡麵刻著婦好的名字,婦好是我們中國有文字記載以來的第一位女將軍,她是商王武丁的王後,也是一名大祭司,銅鉞表麵裝飾著虎食人紋,這種紋路代表巫師通靈。”方嶽說著,不由自主延伸話題,“湖南曾經發現過兩件虎食人卣,虎食人卣是一種盛酒器,現在它們都流落在海外。”
方嶽博覽古今,侃侃而談,這一路走來,方嶽似乎就沒有不清楚的東西,他帶她們大致逛了半圈,又去忙自己的事了,小女生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問了陳兮一個問題:“我如果努力讀書,考進八中,也能認識那麼帥的男生嗎?”
陳兮目瞪口呆:“啊?”
小女生說:“我好喜歡這樣的男生,他好像什麼都懂,好厲害啊。”
陳兮原本可以順勢說,沒錯,你好好讀書就能認識這樣的男生,你可以把這當做你的學習動力。
但陳兮並沒有這樣敷衍了事。
陳兮想了想,先問了小女生一個問題:“如果另一個男生也懂這麼多,你會喜歡嗎?”
小女生:“帥一點的話,當然也喜歡啊。”
陳兮了然道:“那你沒發現,你喜歡的其實是知識本身嗎?你因為彆人學識豐富所以喜歡那個人,這並沒有什麼問題,但你不能始終讓自己處於仰望對方的那一方,這是有危險的,因為你們的地位,在你什麼都沒有,而他什麼都掌握著的情況下,是不平等的,他可以碾壓你並且控製你。所以,喜歡學識豐富的帥哥沒有問題,但是他們有,不如你自己有,為了自己而努力學習,這才是正確的學習動力。”
小女生怔怔的,她個子不高,皮膚蒼白沒什麼血色,看起來比同齡人要小,陳兮覺得自己初二的時候跟她身形差不多,也是這樣的瘦小個子,陳兮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不論小女生聽沒聽進去,陳兮儘到自己的職責就夠了。
她也管不了太多,博物館之行結束後,時間門似乎被調快了,往往她眼睛一睜,做完家教偶爾再去一趟婚介所,回來後眼睛一閉,一天就極快地結束了。
最後的這兩周格外忙碌,陳兮不停兼職,抽空考完駕照,開學前她又幫潘大洲和張筱夏擺了兩次夜攤,她每天連軸轉,一直轉到大學開學,她終於能暈頭轉向停下來。
前一天陳兮有點莫名興奮,晚上沒能立時睡著,她本來想再跟方嶽說會兒話,可是入睡前小門每晚都會被他關起來。
陳兮一會兒看小門,一會兒翻來覆去,折騰了小半晚,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早上天蒙蒙亮,她又醒了,似乎隨著開學,她每天早晨五點鐘的生物鐘就自動恢複了。
陳兮賴了一會兒床,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她聽見細微響動,才從床上爬起,悄悄打開門,和準備進衛生間門的方嶽碰了個照麵。
“這麼早?”方嶽問。
“我自動就醒了,”陳兮小聲問,“你要跑步?”
方嶽:“嗯,跑半個小時,你跑不跑?”
陳兮點頭:“好,一起。”
兩人先輪流上個廁所,接著陳兮先漱口,方嶽本來想等她洗漱完,陳兮拿著牙杯牙刷往後退開一步,讓了讓他,方嶽從善如流地也拿起了自己的牙刷牙杯,他們有序地刷完牙,又各自衝了一把臉,衛生間門水汽蔓延。
這幾天兩人有點忙,沒怎麼在一塊兒,兩人臉濕漉漉地看著彼此,方嶽把衛生間門門闔上,陳兮自覺地貼過去。
衛生間門窗戶開著,不到六點的清晨陽光柔和溫暖,兩人緩緩吻著,呼吸像這太陽,越攀越高,越照越亮。
方嶽繃著身體結束了這個吻,把人輕輕推開,準備說兩句就回房。
他睡覺的T恤短褲很輕薄,陳兮被迫離開他胸膛,她不由低下頭,好奇地看去。
陳兮大為震撼。
方嶽話還沒出口,像喉嚨中了一拳,他盯著陳兮的腦袋頂,簡直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