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2 / 2)

歧路 退戈 4889 字 3個月前

對於那個年紀的陶思悅來說,無論是自身被侵害的遭遇,還是父親的殘酷背叛,亦或者是親眼目睹的何旭的死亡,每一個都是她不能麵對的現實。

江照林為此深陷悵惘。

他有時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陶思悅不用再體驗那樣的痛苦。有時候會因為獨自背負這個秘密而感到異常的孤獨,長久在羞愧與內疚中煎熬。

他無法殘忍地將陶思悅深埋下去的記憶重新挖出來,又無法坦蕩地麵對何川舟的疏離跟冷漠。他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卻隻能跟當初的陶思悅一樣,用逃避的方式去應對慘淡的現實。

直到陶先勇去世,各種相關的文章重新進入大眾視野,陶思悅才斷斷續續地想起來一點。

可是維持了十多年的觀念讓她難以分辨事實,她開始飽受噩夢的折磨,在時隱時現的記憶中再一次變得敏感、消極、喜怒無常。時常對著鏡子自言自語,然後又搖頭試圖欺騙自己。

美夢總是似假還真,可是一旦被戳破,就再也無法複原了。哪怕陶思悅織出來的那個夢也並不算多麼美好。

韓鬆山的死亡消息傳出來時,江照林剛做完手術。他看見新聞,請了一天假,去小餐館裡點了半瓶白酒,跟隔壁桌的陌生人笑著聊天。

等到深夜,他在樓下買了一袋水果,腳步輕快地回家。

陶思悅問他要不要去給陶先勇掃墓,江照林麵帶厭惡地拒絕了。

陶思悅問他為什麼,他忘了自己當時找的是什麼借口,多半是忙碌。脫下衣服後,他大腦發熱地說了句:“死了就死了,真應該慶祝一下。”

陶思悅站在沒開燈的走廊上,身形單薄影子細長,聲音彷徨而淒愴地問:“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江照林轉過身,目光深沉地凝望了她許久,恍惚地似在催眠自己:“我是為了你好啊。”

陶思悅忽然失去理智,歇斯底裡地低吼,抄起房間的東西瘋狂發泄。有一個煙灰缸朝江照林飛了過來。

鮮紅的血暈開,順著眉骨往下滑落,迅速淌過他的眼睛,濕了他半張臉。

煙灰缸碎了滿地,陶思悅也怔住了。

江照林摔在地上,脊背靠著沙發,勉強坐著,片刻後抬起頭,沒有起身,也沒有去摸自己的傷口,隻是頹然地看著她。

他那時候覺得太累,真的太累了,酒精的麻痹讓身體感覺不到太強烈的疼痛,可來自心口的鈍擊比以往都要沉重,仿佛能將血肉磨成齏粉。

他害怕自己又口不擇言地說出什麼,所以從陶思悅家裡走了出來。

現在想想,陶思悅當時可能是終於清醒了,猙獰的傷口又一次被剖開,零零落落地布滿全身,還要添上些新的傷痕。

現在她一無所有,不懼跟王熠飛做任何事。

“我到底是哪裡錯了,是因為我想要的太多嗎?”江照林低下頭泣不成聲,“我隻是希望你們都不要那麼傷心,為什麼?我這樣真的很貪心嗎?可能我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他抓著何川舟的手無力跪到地上,低著頭,想靠近何川舟又不敢,絕望地說:“對不起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黃哥單手捂著下半張臉將視線轉向窗外。

何川舟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發,看見被隱藏在雜亂劉海下未好全的傷疤。

江照林後仰著頭,懇求地道:“你救救她吧,她要是有的選,一定不會讓何叔那麼不明不白地走的……她不是故意的,我的錯,其實都是我的錯!”

何川舟看著他浸滿陰鬱的眉眼,伸手抱了他一下。

江照林自胸腔裡發出一聲嗚咽的悶哼,一瞬的僵硬後,再難自控,失態地痛哭起來。

何川舟拍了拍他的背,鬆開他說:“都沒事,你先去邊上待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