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2 / 2)

歧路 退戈 9654 字 3個月前

“你以前是做房地產起家的,人脈廣關係多,朱淑君信了你的虛情假意,找你幫忙,希望能用所謂的內部價買房,或者幫她理財。可是你已經不乾這一行了,於是你把她介紹給你的一個朋友。朱淑君把錢放在他那裡,又拉攏了江靜澄跟孫益姚,三個人全部的積蓄都投了進去,差不多將近一千萬。

“結果那人是個騙子。她們給對方的錢,還算是從你這兒借出去的。你兩邊賣好真聰明啊。沒想到翻車了。對方跑了,你的公司那麼大,跑不掉。”

沈聞正的小動作在他不自覺的時候停下來了,還裝作漠不關心的模樣,側著耳朵聽她說話。

何川舟看出他暗流湧動的表情,刻意停頓下來。

空氣靜默了半分鐘,沈聞正才意識到少了點什麼,是自己方才亂動時發出的鐐銬撞擊聲。

何川舟見他不自在地擰擰脖子,身形朝後靠去,惡劣地笑了笑,接著往下說。

“朱淑君來找你,希望你能幫忙聯係對方,或者賠錢。你從來沒把她當個人,偶爾調劑心情的一個玩物而已,她居然不聽話地想咬你一口。你覺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權力被挑釁,非常生氣。所以你決定再戲弄她一次。”

何川舟說到這裡喉嚨發乾,讓外麵的人端三杯水進來。

等待的空隙裡,沈聞正臉上的散漫已然消失。與他們在觀察自己一樣,目光直白地審視著訊問的兩人,試圖揣度出他們私下的想法,調整自己的談判技巧。

門重新合上。光影發生微弱的變化。

沈聞正眨眼時注意到睫毛投下的半扇影子,感覺室內的燈有點發暗。

何川舟喝了兩口水,等聲音不再發緊,續道:“你先騙她上床,然後再告訴她不可能。你那麼有錢,其實根本不是錢的問題,是你喜歡折磨她。你喜歡看她垂死掙紮又走投無路,而你享受那種摧毀她的快感。”

何川舟唏噓著道:“一個人,那麼艱難地活著,為了金錢出賣自己。有著上天眷顧的美貌,卻要匍匐在你的身下對你百般諂媚。她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三觀、信念、認知,都在你三言兩語間頃刻崩塌、摧毀,灰飛煙滅。沈聞正,你心底是不是覺得特彆的驕傲?”

後麵的每一句話都進展得緩慢,沈聞正仰起頭,扯下衣領,讓自己獲取更多的氧氣,哪怕他今天穿的是一件低領的短袖。

“朱淑君不可能任你嘲笑,她報複你,她狠狠咬了你一口,你將她推到在地。她衝出去拿起廚房的刀想要殺你,被你奪走,朝著她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何川舟握拳做了個紮刺的動作,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你殺人了。你邁過了那條線。”

沈聞正沒有馬上開口,他回答得很慎重。並不害怕讓何川舟看出端倪,明白此刻最關鍵的是自己的言詞不能露出破綻。

他帶著深思熟慮後的沉穩,說:“故事編纂得很完整,但是不具備邏輯。為什麼一定是我?騙錢的人不是我吧?投資有風險,我本身也沒有義務賠錢啊。”

何川舟朝黃哥一點頭,旁觀了許久的黃哥終於找到事做,豁然起身,“唉喲”呻^吟著放鬆發僵的脊背,端起電腦走過去,給他播放一段用手機拍攝的視頻。

鏡頭一直在搖晃,可以看見四五米距離外的平地上燃燒著一團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火光遮掩了物體的形狀,劈裡啪啦地響著,升起黑色的濃煙。

夜深許許,樹影憧憧,荒涼的野外,地麵上糾纏著的虛影無不寫著陰森。

孫益姚聲音急促而尖銳地道:“我放火了!我燒了!”

一道男聲謹慎地說:“你拍得近一點,走過去!我看不清楚!”

孫益姚歇斯底裡地拒絕,鏡頭轉向夜空,又對著地麵旋了半圈,重新舉正後,反而離火堆遠了一米多。

“我不要!”她再三重複,“我不要!我不過去!”

沈聞正喝道:“行了!彆叫!”

孫益姚聽到這話,立即握著手機跑遠,躲到一棵樹後,遠遠拍著那簇燃動的火光。

“等火燒完了,你把東西都收拾好,找個沒人的地方扔了。”

沈聞正冷冰冰地下著指令,見孫益姚驚慌失神,近乎瘋癲,低聲嘶吼了句:“聽見了沒有?孫益姚!你給老子清醒一點,要不然你跟我都是死!”

孫益姚牙關打顫,聲嘶力竭地道:“是你殺的人,朱淑君是你殺的,我隻是放火燒了一下!”

沈聞正怒斥:“你閉嘴!”

播放結束,軟件設置了重播,於是短短一分多鐘的音頻再次回到開端。

房間裡充斥著孫益姚短促而粗重的呼吸聲,那種喘不過氣的驚慌感,間接影響了沈聞正換氣的頻率。

沈聞正唇角壓了下,眉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抬起頭卻反問:“怎麼了?這沒有證據裡麵的人是我吧?聲音都不一樣,你們沒聽出來嗎?”

“沈先生眼花了嗎?我說的證據不是這個視頻。你騙過那麼多人,怎麼就沒想到彆人也會騙你?”何川舟走過來,用手指敲敲屏幕,譏誚地問,“很自信,你以為自己沒有把柄了?你確定這裡被燒的,真的是朱淑君的屍體嗎?”

沈聞正麵部表情變得僵硬,他不確定何川舟是不是在試探他,勾起唇角,笑容裡帶著兩分做作的驚詫,無辜反問:“是嗎?”

何川舟目光幽沉地看著他,回到座位,從資料夾裡翻出DNA的檢測結果,擺在沈聞正麵前。

“孫益姚沒有燒毀屍體,她把屍體帶去岩木村埋了。衣服上的血漬,腦後的傷口,還是朱淑君狠狠咬你那一口,牙齒縫裡留下的血肉,全部都留了下來。技術人員已經提取到DNA,看看。”

黃哥:“狗急了都會咬人的,何況是人。沈聞正,你太自大了。”

沈聞正臉色倏地慘白下去,再抑製不住臉上的驚慌,緊盯著重新播放的視頻,又低頭看向紙質文件的報告,喉嚨吞咽了一口,仍心存僥幸地搖頭道:“不可能!”

他篤定地道:“你們想唬我?這種誘供是犯法的吧?何川舟我一定要去告你!”

何川舟麵帶同情,“嘖嘖”了兩聲,把現場拍攝到的屍體照片也遞到他麵前,一字一句地道:“沈聞正,認命吧,你在劫難逃了!”

熟悉的衣服,以及染滿血的前襟,讓沈聞正所有的冷靜自持徹底崩盤。他腦子“轟”得一聲響,麵部肌肉似乎失控,上下不停蠕動。從不可一世跌落至底。

他的呼吸停了,負責隨著暴突的血管漸漸漲紅,直到胸腔內跟泄了氣地發出一聲低鳴,伸手將桌上的水揮了下去。

水杯滾落的同時,水光在白熾燈下劃出點點白光。他想站起來,被桌子禁錮住手腳,半途又跌了回去。

沈聞正用力錘擊桌麵,失態大罵道:“這賤人!這賤人!她敢騙我!”

“活該嘛這不是。”黃哥樂得看他發瘋,“是不是時間太久,你都忘了自己殺過人?”

“我不承認!”沈聞正紅著眼大吼出聲,“那血是孫益姚那賤人染的,是她偷了我的血,對,是她栽贓我!”

黃哥怕他弄壞電腦,端著電腦回去了,對此嗤之以鼻:“接著犟,接著演。你的報應早該來了,多給你在外逍遙那麼些年,還不知足?”

沈聞正又改了說辭:“我要等我的律師,我是自衛。我會請全國最好的律師!我的公司少了我,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失業嗎?!”

何川舟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他無用掙紮,回頭同黃哥道:“死刑,我覺得可能是死刑。”

黃哥讚同道:“我也覺得,畢竟輿論鬨得那麼大,當然裡麵也有沈先生自己的推波助瀾。恭喜你,參與眾籌,給自己送了一槍子兒。”

“放屁!”沈聞正暴跳如雷,“你們放屁!”

黃哥整理完資料,拿著打印好的筆錄給沈聞正簽字畫押,被對方連筆一道砸到地上。

黃哥也不介意,彎腰撿起來,全然不顧沈聞正的激憤,同何川舟擊了下掌,雀躍歡呼道:“結案!慶功!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