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鬩牆(2 / 2)

魔王 尼羅 5031 字 4個月前

傲雪沒意見,和金效坤進了正殿。殿內擺著桌椅床鋪油燈暖水壺,幾尊神像都被挪到了牆角處站立。兩人守著一盞燈火坐了下來,傲雪想了想金玉郎——在她眼中,金玉郎幾乎就是全無靈魂,她對這個人是不動心也不動情,仿佛他是個遠房親戚,或者是個過路的陌生人。她關注他的安危,也無非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金效坤坐了一會兒,忽然出門去,不知從哪裡端了兩搪瓷杯的熱茶回來。將一杯送到了傲雪麵前,他說:“乾淨的,可以喝。”

傲雪不喝,端了杯子暖手。金效坤坐下了,望著門外慢慢喝茶,傲雪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一眼過後,意猶未儘,又看了一眼。他神情嚴肅,冷峻成了一尊雕像,隻有嘴唇還是溫暖潮濕的。

遠方隱約傳來一聲脆響,像是誰往空中丟了個小爆竹。房內兩人起初都沒在意,可是隔了沒有幾分鐘,那脆響忽然接二連三的密集起來。金效坤猛然起身走到了門口,問外麵的士兵:“這是不是槍聲?”

士兵不假思索的點了頭:“是。”

槍聲雖然遙遠,但是越來越急。一隊士兵闖進廟裡,領頭的是個軍官,直奔了廟後去搬子彈箱子。金效坤跑去詢問戰況,那軍官急匆匆,隻說土匪和他們迎頭遇上了,土匪先開了火。

說完這話,他們將幾隻大木箱放上一輛驢車,快驢加鞭的就往遠方跑去了。

山下廟裡的眾人聽著槍聲,惶恐無語;而山上的土匪窩裡,也是一片驚慌茫然。

槍聲響起來時,段人鳳第一個躥出了她的草屋。她時常是動作快過思想,人已經站在外麵了,耳朵才分辨出了那是槍聲。大喊了一聲“哥”,她轉身又跑回屋裡,扛出了一杆漢陽造。今晚她和她哥是統一的心神不寧,兩人都是和衣而臥,所以當她扛著漢陽造二次跑出來時,段人龍一邊提鞋,一邊也單腿蹦跳出來了。

周圍草棚裡的嘍囉,比如幾個小要飯花子,年過半百的光棍,佃戶家的癩痢頭兒子,中學肄業的同學們,想自殺的師爺,以及淪為炊事員的段家三姨太,全部聞聲跑了出來。師爺終究是有些智慧的,一見這個場麵便明白了過來:“是不是保安隊來剿匪了?好得很,好得很,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喧囂人世了。”

癩痢頭兒子罵道:“好你媽啊!”然後扭頭進了草棚,也提出了一杆長槍:“保安隊在哪兒呢?老子跟他乾一場!”

雙煞那幾個同學見狀,也七手八腳的去找槍,三姨太太挪動小腳,悄悄的扶牆回了她那間窩棚,從黑暗角落裡摸出了個小包袱往肩上一挎,然而身後忽然響起了老光棍的聲音:“太太,你這是要去哪裡?你女人家腳小走不動,我背你走一程吧。”

三姨太太一回頭,就見那老光棍衝著自己擠眉弄眼,便帶著哭腔答道:“保安隊抓了土匪是要殺頭的呀,可我哪裡算是土匪呢?我都是被那兩個孽障抓上山來當老媽子的。”

老光棍背對著三姨太太一彎腰:“太太彆慌,你上來,咱們趁亂悄悄的走,保安隊他抓不著咱倆。”

三姨太太走投無路,隻得趴上了那老光棍的後背,老光棍背起她鑽出窩棚,見段氏兄妹那一幫還在亂哄哄,便扭頭想要往黑暗裡跑。一步邁出去,他忽聽半空中響起了吱溜溜的銳響,抬起頭向上望去,他看見一枚炮彈從天而降。

炮彈沒炸,隻將他的腦袋砸了個坑。他搖晃著倒了下去,三姨太太抱著包袱爬起來,剛站起來,炮彈炸了。

氣浪掀翻了旁邊的一片棚子,月光之下硝煙彌漫,三姨太太和老光棍全沒了,有個硬東西打中了師爺的眼睛,師爺捂著一隻眼睛蹲下去,另一隻眼睛看清那東西是枚綠寶石戒指,是三姨太太藏在包袱裡的體己。

緊接著,第二枚炮彈也來了,正中了段人鳳身後的草屋。

一根木梁在爆炸之中橫飛出來,把段人鳳掃出了幾米遠。她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一翻身爬起來,她先是喊了一聲“哥”,在看清段人龍安然無恙之後,她扔了那杆沉重的漢陽造,直衝向了金玉郎的屋子。

金玉郎衣衫不整的坐在炕上,整個人都呆住了。段人鳳一扯他的腿,撿起地上皮鞋胡亂給他套上了腳,然後拽著他就往外跑,剛一出門她就被段人龍抓住了胳膊。她是死死的拽住了金玉郎,段人龍也死死的拽住了她,帶她發瘋一般的衝向了附近密林。

空中接二連三的掠過尖銳聲響,是炮彈破空而來,目標明確,專往那一片山寨房屋上落。這一窩土匪幾乎全部都是湊熱鬨的烏合之眾,這時竟是不躲不避,一起傻了眼。預備和保安隊拚命的幾個勇武之人拎搶站著,沒有找到拚命的對象,而那幾個小叫花子乾脆是仰起了頭,眼看著炮彈飛向了自己。

這幫小叫花子連點骨頭渣子都沒剩。

山寨瞬間被炸成了一小片火海,有人後知後覺的也想逃,然而炮彈落下便是一叢大火,他們已經無處可逃。師爺還捂著眼睛站在原地,鮮血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他不走,等著死,可是有人在經過他時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拖死狗一樣的硬把他拖了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