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單打獨鬥(1 / 1)

魔王 尼羅 3067 字 4個月前

金玉郎在天津住了幾天,在這幾天裡,他對一切都是袖手旁觀,反正人人都知道他乾不了什麼,不添亂就是好孩子了。 段人龍在法租界租了一處房子,是座小小的二層洋樓,他理所當然的布置出了三間臥室,其中有一間屬於金玉郎。金玉郎沒急著搬過去,他像個交際花似的,寧願在飯店裡長住,為的是出入方便。段人鳳沒說什麼,心裡可是有點不痛快,因為知道他這些天常和一位師長的公子出去玩,這醋吃得沒道理,她知道,因為公子是位男性,而且和金玉郎關係坦蕩,真是老同學。可不提男女的關係,單從朋友的角度論,她也還是酸溜溜的不得勁兒。 金玉郎察覺到了段人鳳的醋意,但是沒理會,不是他輕視了她,是他如今滿腹心事,實在是顧不了她了。 陸健兒不能在天津久住,而在返京的前一夜,他又把金玉郎請來了小公館裡,用一頓姨太太親自監製的家宴招待了他。 酒過三巡,兩人將眼前的閒話都聊得儘了,金玉郎見餐廳裡沒有旁人,便問陸健兒道:“我有句話想說給你聽聽,讓你給我一點意見。要不然,這話我不能對彆人說,自己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我的念頭對不對。” 陸健兒現在看他是一身的美德,他說什麼都樂意聽:“好,你講。” “我大哥對我的事,我告訴過你,你知道吧?” “我知道。怎麼著,他又有什麼動作了不成?” “沒有,我到天津後,一直沒和他聯係過,他也不管我。可我心裡總是放不下那件事,他是我的親哥哥啊,竟然要殺我。” 陸健兒點了點頭:“你大哥的行為,稱得上是喪失人性了。可你心裡放不下又能怎樣?你也說了,你沒證據。” “我想也害他一下子,就算是報仇解恨。” 陸健兒聽到這裡,深以為然:“那好,說說你的主意吧,我聽聽。” 金玉郎說道:“他用藥廠的倉庫偷藏煙土。倉庫就在紫竹林碼頭那一帶。這可是犯了法的,我想去告發他,可是,又怕告了也白告,萬一走露了風聲,恐怕還會讓他再殺我一次。” “你這消息是哪兒來的?準確麼?” “哪兒來的你就彆問了,反正是百分之百的準確。我平時隻知道吃和玩,正經的事情是一點都不懂,所以我想來和你商量商量,讓你幫我出出主意。” “這個主意我沒法出,除非你有確鑿的證據。” 金玉郎猶豫了片刻,同時手裡擺弄著個小小的白瓷酒盅。段人龍告訴他的那些話,照理說是不能對外講的,那是段人龍的機密,也是連毅的機密。可在他這裡,懲罰金效坤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大事,任何的人和事,都要為這件天字第一號服務。 陸健兒私底下,一定和連毅等人都有著種種的關係,畢竟他的父親和連毅是同僚,他們同在霍督理手下效力。有關係,但那關係是好是壞,就不是他金玉郎能夠知道的了。萬一陸健兒之父和連毅是好兄弟,那麼他今天這一番話說出來,怕是立刻就會被陸健兒堵回去——不過若隻是堵回去,倒也還好,隻要陸健兒彆把他的所言所行告訴連毅就成。 金玉郎賭他不會告密,因為自己是他的小兄弟,自己柔弱伶仃沒本事沒腦子,自己視他為最好的朋友,自己一定會聽他的話。 想到這裡,他開了口,一五一十,和盤托出,幾乎就是將段人龍那番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了一遍。說的時候,他想象自己正在受惡徒追殺,一邊說,一邊偶爾瞟一眼桌上的銀質咖啡壺,從鋥亮的壺蓋上檢驗自己的表情——表情很驚恐,不去做電影明星真是可惜了。 陸健兒凝神聽著,因為麵部肌肉僵化到了紋絲不動的程度,所以金玉郎暗暗的也很緊張,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一番話說完了,金玉郎端起手邊咖啡,抿了一小口:“你看,情況就是這樣。我又想報仇,又怕因此招惹了什麼師長團長的,鬨出更大的亂子。所以我想了幾天,始終是沒主意,這才來找你了,要不然,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我們是朋友,你有了心事,應該對我講。” “我當然知道我們是朋友,我也無意對你隱藏什麼秘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好事,永遠不知道才好。比如我,我要是一直不知道我大哥要殺我,那我現在還是很快樂的住在北京,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何至於像現在這樣,天天夜裡做噩夢,回到家裡都不敢睡覺?” 陸健兒把麵前的大玻璃杯向前一推,又一指旁邊的洋酒瓶子:“給我倒杯酒。” 金玉郎一愣,感覺陸健兒這語氣有點不對勁,不像是請朋友幫忙,更像是在支使仆從小廝。不過倒酒畢竟隻是樁不費力氣的小事,所以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起身拿起酒瓶,他給陸健兒倒了大半杯白蘭地,然後放好酒瓶坐下來,將酒杯也推回了對方麵前:“喏,倒好了。” 陸健兒不急著喝酒,單是似笑非笑的看著金玉郎。金玉郎被他看得發毛:“你……怎麼啦?” 陸健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將杯子往桌上一頓:“玉郎,你方才對我說了那麼一番話,真的隻是想讓我給你出個主意嗎?” 金玉郎笑了一下,一顆心在胸腔了翻了個跟頭——不過沒關係,身手好,一個跟頭還不至於讓這顆心靈摔跤。 “你能給我出個主意,我就很感激了。”他說:“其實我更想讓你直接幫我的忙,可是這話我不能說,因為你不欠我的,我沒理由讓你為我出這個力氣。你要是窮一點,那還好說,我拿錢酬謝你,可你又不窮,你比我闊多了,我無論拿什麼報答你,你都不會稀罕。” 陸健兒依舊緊盯著他:“如果我肯接受,你又打算怎麼謝我?” 金玉郎這回是真緊張了,以至於在回答之前,他先做了個深呼吸,雙手扯著一條餐巾,他開了口:“我隻要金效坤那個人,彆的,你全拿走。你知道,我對他不是貪財,他的錢,我可以一分都不要。” 陸健兒微不可察的一挑眉毛:“你要他那個人乾什麼?親手殺了他?” “我不殺人,我下不了那種狠手。我隻想讓他吃吃苦頭,讓他知道惡有惡報。要不然——”說到這裡,他抬手一抹眼睛,聲音略微的啞了一點:“要不然,我就太委屈了。我從來沒有受過那麼大的罪,從來沒有那麼怕過。那一夜……我是運氣好,否則我早死了。” 他擦了一把眼睛,又擦了一把,然後不耐煩的惱火起來,索性用餐巾將眼睛狠狠的一揉。紅著眼睛望向陸健兒,他吸了吸鼻子:“你信不信我的話?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立張字據,就像欠條那樣寫。” 陸健兒搖了搖頭:“不必,憑著你我的兄弟感情,不必。” 當然是“不必”,這種合作幾乎就是謀財害命,怎麼可以留下紙上的證據?陸家雖然財大勢大,不怕任何流言蜚語,但也犯不著往自己身上攬黑鍋。如果金玉郎事成之後膽敢反悔,那麼他再收拾這位小兄弟也不遲——最好是雙方能夠情深義重相安無事,金玉郎像是他青春時代的一樣紀念品,他一瞧見這小子,就要想起自己那遊手好閒的少年時代。而少年時代一去不複返,現在他長大成人,是他父親身邊的第一心腹乾將,他再也甭想遊手好閒了。 對於金玉郎的複仇大計,陸健兒可沒敢打包票。 金玉郎向他訴苦的時候,是話裡有話,他盤問金玉郎時,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還不至於因為同情金玉郎而仇恨了金效坤——他根本就不認識金效坤。他的目光是越過了金效坤,直達了後方的連毅。一個計劃在他心中隱隱成了型,以至於他當夜沒有睡好,第二天趕乘最早一班特快列車,直接就回了北京。 他走,金玉郎往段宅打去電話,道了聲彆,然後也跟著他一起上了火車。至於他的複仇妙計,對著那兩個姓段的,他可是半句都沒透露。姓段的們對他存著一片真心,這他知道,可是光有真心還不成,段氏兄妹沒本事幫他扳倒金效坤,至多也就是起個保鏢的作用,除此之外,他近來還格外的對他們有點意見:他們不許他去接觸連毅,把連毅說成了個五毒俱全的妖魔鬼怪,可他們自己卻是和連毅打得火熱,段人龍不是已經開始去給連毅賣力氣了嗎?說來說去,他把這兩個人從山裡帶進北京,把這兩個人打扮得人模狗樣,最後倒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因著這點不大不小的意見,他決定暫時將二段拋開,趁著陸健兒和自己的感情正火熱,他要單打獨鬥,玩一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