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對方說得心慌意亂,對方隱晦的告訴她,說金效坤可以花錢買命,橫豎和金效坤有仇的是彆人,不是他家陸大少爺。陸大少爺和金效坤沒仇,和錢更沒仇,所以隻要金效坤付出的價格足夠高,那麼陸大少爺可以勉為其難的出一次力氣,設法把金效坤從牢裡撈出來。當然,這很不容易,因為金效坤確實是犯了死罪,證據確鑿,況且還狠狠的得罪了督理大人,還和督理大人的敵人打得火熱。憑著他的所作所為,死一百次都夠了。
傲雪連連點頭,問道:“那……那得花多少錢呢?”
擁有司長氣派的陸家下屬,向她比劃了一個巴掌。她遲疑著反問:“五萬?”
這兩個字給她招來了一串輕蔑的低笑:“太太真是幽默。”
然後笑聲停了:“是五百萬。”
傲雪沒言語,一身的血都冷了。勉強的也笑了一下,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五百萬……金家會儘力去籌,隻不過大爺的錢財產業,我們這些家裡人也不很了解,能不能請您行個方便,讓我去見大爺一麵,這樣……我們也能知道……怎麼籌錢。”
她對麵那張保養良好的胖臉上,露出了難色。
為了見金效坤,傲雪先花了五百元錢。這錢是拿來打點監獄長的,因為金效坤屬於重犯,按照規矩,不許他的家人探監。饒是花了五百元錢,傲雪還不能明公正氣的往裡走,還得起個大早跑來,先在背靜處和兩個獄卒相會,再做賊一樣的走小道往裡進。穿過小門進了一處高牆圍成的世界,又經過了兩個山一般的臭臟土堆,最後,她上了一條走廊,不知道哪裡來的穿堂風,呼呼的刮,把她吹得拱肩縮背,走廊一側是一扇扇小門,每扇小門都代表著一間牢房。如此拐了一個大彎,獄卒停了腳步,在她麵前拎出一大串鑰匙,開了麵前的一扇小門。
天還沒亮,門內和門外是一樣的黑和冷,然而比外麵多著一股子腥臭。傲雪一路上一直是畏畏縮縮,然而此刻,她搶在獄卒頭裡,一步就邁了進去:“大哥?是我,我來看你了!”
牢房是個方方正正的四方屋子,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空的,因為犯人匍匐在黑暗的角落裡,被褥是一些冷而潮的稻草。傲雪對著地上那人影子掃了一眼,然後原地轉了個圈,忽然懷疑自己是受了獄卒的騙,他們白白受了自己的好處,可是隻把自己帶進了一間空屋子裡。
隨後,她猛的一下,又把頭轉向了那個人影子。
“大哥?”
她顫巍巍的呼喚,不相信那人影子會是金效坤——一定不是,不可能是,她生下來就認識了金效坤,她會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好這幫王八蛋,趁她的危騙她的錢,收了她五百塊,隻拿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黑影子哄她。
可是,那黑影子慢慢的把頭抬起來了,嗓子像是吞過碎玻璃:“二姑娘?”
聽了這一聲,傲雪“咕咚”一下子跪到了他麵前。把手伸向他的腦袋和肩膀,她摸到了一手冷颼颼的亂發,還摸出金效坤上身就隻穿了薄薄一層襯衫。慌忙爬過去又摸了他的腿,右大腿上纏著一圈圈的布條子——不是繃帶,就是破布條子。
傲雪覺著自己的心,像是挨了一刀。
這不是金效坤能受的罪,金效坤的人生不該有這麼淒慘的一刻,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和他調換調換,她來坐牢,換他出去奔走。她堅忍,她安靜,她能熬,除非刀子落到脖子上了,否則她就絕不會灰心尋死。一屁股坐下來,她忽然退化成了個平凡的婆娘,她想要哇啦哇啦的嚎啕一場。
嚎啕是發生在心裡的,她單是流了滿臉的淚,同時又急又快的說話:“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我已經找到抓你的人了,他叫陸健兒,要五百萬,果團長幫不上忙,這怎麼辦?家裡無論如何也湊不到這麼多的錢啊。”
她說得語無倫次,一隻手不知何時抓住了金效坤的手,抓得死緊。牢房裡太暗了,她死活看不清他的麵孔,但是他也用力回握了她,這兩隻手,就是他們此時此刻的眼睛。他說了話,聲音斷斷續續,傲雪俯身把耳朵湊到了他嘴邊,這才聽清了他的交待。原來他比她想得更堅強,他不肯死,他也想活。和命相比,錢不算什麼,他願意拿錢買命,以著他如今的情況,出去借是絕不可能了,幸好,外頭沒有,家裡還有。
傲雪在這牢房裡隻停留了十分鐘,這十分鐘值了金子,他們一句訴衷腸的廢話都沒講,她說清楚了外界的局勢,他也講明白了下一步該到哪裡去找錢。十分鐘一過,兩名獄卒喊狗似的把傲雪喊了出來。
傲雪沒有磨磨蹭蹭的討罵,讓走就走,走得還很快,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大攤子事務等著她,她慢走一步,金效坤就得在牢裡多熬一秒。重任壓在肩上,她豈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