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2)

困山村山地多,全部種滿了玉米,熱火朝天地乾了大半個月,收玉米的活兒接近了尾聲,最後一擔玉米落地,卸下扁擔的男人向大家宣告了一個好消息,外麵的玉米都掰完了。

潘中菊手一頓,村裡掰玉米跟脫粒基本上是前後腳的事,玉米掰完了,意味著她能乾的活即將告一段落。

“大夥兒加把勁啊,爭取今天弄完收工。”村長媳婦大聲動員,眾人響應著加快了速度,一時間玉米摩擦脫粒的呲呲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手上忙活歸忙活,嘴皮子依舊上下翻飛,今日話題的中心是在家養胎的劉盼娣。褚歸被他們在嘴裡翻來覆去議論淡了,村裡唯二跟褚歸交集深的,一個賀岱嶽傷了腿腳窩在家,一個潘中菊寡言少語,掏不出他們想聽的東西,聊褚歸不如聊彆的。

他們說的話倒是不難聽,無外乎感歎劉盼娣有福氣,嫁到了賀家這樣的好人家,公婆和善男人能乾,知冷知熱的,怪叫人羨慕。

困山村雖小,在育齡的夫妻卻不少,主要是年齡範圍廣,從十八九歲到四十五六歲,皆有生育後代的可能性,當然受身體機能所限,四十歲以上的在極少數。

總的來說困山村基本上每年都有人懷孕,多子多福嘛,除非情況特殊,沒有人會特意避孕。然而單單懷上是不行的,關鍵是要立得住,孕期流產、生產時的鬼門關、嬰幼兒時期的各類疾病,處處充滿風險。

根據以往的經驗,見了紅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大伯娘沒避諱啥,語氣滿是慶幸:“可不是,多虧了褚醫生施針保胎,盼娣要出了事,我們一家人得慪死。”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伯娘覺得劉盼娣肚子裡的孩子,她未來的孫子/孫女一定是個有福的。

對於大伯娘的樂觀,有人附和有人撇嘴,在娘胎裡遭罪,以後莫生出個病秧子來。這話太容易得罪人,心頭想想便罷了,沒人敢明說,唯有跟大伯娘一家關係好的關切了兩句,問劉盼娣肚子裡的孩子有沒有妨礙。

“沒有,褚醫生說了,有他在,讓我們儘管放心。”大伯娘對褚歸的信服已經達到了一個超越常規的程度,反正褚醫生說的準是對的!

褚歸交代劉盼娣近幾日需人照料,大伯娘原打算留在家裡,工分跟人孰輕孰重她還是拎得清的,結果賀奶奶跟賀聰一老一小把劉盼娣護得沒她插手的份兒,索性來上工了。

“劉盼娣的運氣真好。”有人拖長了語氣,胳膊肘懟了王燕燕的小臂,“要我說你也該在家歇著,你家楊朗咋不曉得心疼人。”

“是我自己要來的。”楊朗的媳婦王燕燕挺著七個多月的大肚子,臉上沒有絲毫不快,劉盼娣躺床上養胎那是迫於無奈,至於運氣好,她這胎從懷到現在一直安安穩穩的,不也是一種幸運麼。

許是坐著的時間長了些,壓著了肚子,小孩在裡麵蹬了蹬腿,王燕燕扶腰直起上半身呼氣,一手安撫地摸摸肚子。

“燕燕這胎肚子尖,我看肯定是個男孩。”自詡經驗豐富的楊

二奶奶盯著王燕燕的肚子,王燕燕前麵生了兩胎,全是閨女,在傳統觀思想中,生男孩才能傳宗接代的理念根深蒂固,楊二奶奶尤甚。

王燕燕心頭緊了緊,故作隨意地說了句:“男孩女孩都一樣,孩子健康就好。”

女孩哪有男孩好,楊二奶奶不讚同地垮臉:“中菊,我聽說肚子裡是男是女把脈能把出來,褚醫生會嗎?”

潘中菊一愣,老實答不知道,楊二奶奶掃興地撇了撇嘴,繼續衝身邊的人顯擺她生男娃的經驗,生孩子這事,褚歸絕對沒她厲害。

生孩子不厲害的褚歸將做好的艾灸條分成了兩份,多的一份放到衛生所。地裡刨食是指望老天爺賞飯吃的活,常常風裡來雨裡去的,加上困山村偏濕熱的氣候,經年累月到了一定年紀,村裡人基本上沒有一個不喊腰酸背痛的,熏熏艾灸條能讓他們好受些。

少的一份褚歸打算給賀岱嶽留兩根,剩下的改天送到潘家去。

離家門近的艾草被割得七七八八了,再想做艾灸條得往山上去,褚歸把這活交給了大牛他們,一堆小孩為了知了殼幾乎將四周大大小小的山坡跑了個遍,哪裡艾草長得好,他們最清楚不過。割艾草照樣算工錢,大牛幾個答應得非常乾脆,拍著胸膛保證他們一定給褚歸割最好的。

“你們認得艾草長啥樣嗎?”手邊一時沒有新鮮艾草,褚歸拿艾灸條湊到小孩鼻子下麵讓他們聞了聞,記住艾草的味道。

“認得!”大牛用力吸了吸鼻子,仰頭大聲道,其他幾個小孩有樣學樣,見他們信誓旦旦的模樣,褚歸拍拍大牛的肩膀應了聲,默認了長在地裡的孩子知道艾草與蒿草的區彆。

領了新任務的小孩一蹦跳地走了,夕陽拉長斜影,褚歸在尖銳的下工哨聲中鎖了門,步伐輕快地進廚房,俯身貼著賀岱嶽寬闊的後背,也不嫌熱。

“我要揭鍋蓋了,往後退一點。”賀岱嶽反手攬了攬褚歸的腰,輕輕把他往邊上推。

從縫隙中溢出的香氣伴隨著賀岱嶽揭鍋蓋的動作席卷開來,深秋濃霧般的滾燙蒸汽灼紅了賀岱嶽的小臂。蒸汽散儘,褚歸看清了鍋裡的情形,麵上一層白花花的米飯,鍋鏟翻動,露出了底下黃澄澄的洋芋塊。

褚歸麵帶驚訝,他下午不過是隨口提了一句洋芋燜飯,沒曾想賀岱嶽竟然晚上就做了。

洋芋是削過皮的,混雜著油潤的臘肉丁,在缺細糧的時節,洋芋是村裡人的主食之一,洗乾淨了煮熟直接連皮吃,沒有沒鹽的,吃多了還燒心。

賀岱嶽是什麼時候開始有削皮的習慣?褚歸突然神情一恍,在紛雜久遠的記憶裡找到了答案——他上輩子吃洋芋時吐了幾次皮,自那以後賀岱嶽端到他麵前的洋芋,便全是去了皮的。

笑意浮上臉頰,褚歸擰了帕子叫賀岱嶽低頭,替他擦去滿臉滿頸的汗水。

賀岱嶽洗了手將鍋底的鍋巴團成了飯團,焦香的飯團是整鍋燜飯的精華,褚歸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趁熱啃了一個,與他以往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土裡土氣的,卻又充滿了生命力

燜飯有飯有菜,

於是賀岱嶽隻添了個絲瓜湯,

等潘中菊回來開飯。

被褚歸告知今晚要針灸時潘中菊的內心是緊張的,但並未有多害怕,大概是之前天天聽著褚歸給賀代光針灸,習慣了,另外對複明的期盼超越了生理性的恐懼,總之她很快做好了心理準備。

強自鎮定下來的潘中菊攥緊了手,在賀代光針灸時傾著身詢問他感覺怎麼樣,往常賀代光針灸時她鮮少說話,賀代光一邊奇怪一邊如實告知了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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