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1 / 2)

宴完客的第二天是褚歸與家中約定通電話的日期,淩晨的天空泛著幽暗的青色,星影稀疏不見月光,空氣倒是乾燥的,看來今日無雨。

寒意滲骨,賀岱嶽昨夜在衣櫃裡翻找出了棉帽和耳捂子,全是部隊發的,北方的冬天氣溫低至零下,凍掉耳朵並非誇張的比喻而是事實。

賀岱嶽頭圍大,褚歸戴著他的帽子直接蓋住了眉眼,他仰著頭往上扯了一下,腦袋一動,眼前又黑了,耳捂子亦是如此,賀岱嶽用線纏了兩圈進行固定,瞧著醜是醜了點,但暖和。

寒風刮得褚歸臉頰生疼,口鼻間呼出的氣凝成白霧,他一手揣在兜裡,一手被賀岱嶽整個握住。翻山越嶺到了公社,天際隱約透亮,賀岱嶽借來牛車,坐上車轅,讓褚歸靠著他眯一會兒。

“嗯。”

褚歸打了個哈欠,反穿上賀岱嶽額外帶的綠大衣,後背貼著賀岱嶽,半點不覺得冷。

牛車晃晃悠悠地上路,褚歸閉著眼睡了過去,賀岱嶽眼睛看著前方,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身後,不時回頭看看褚歸有沒有被風吹著。

縣城逢十的大集昨天剛過,道上空蕩蕩的,賀岱嶽耳中隻有老牛踏蹄車輪轉動的聲音。臨近縣城,他停住牛車,提前叫醒褚歸。

褚歸做了一個短暫的夢,正和安書蘭親親熱熱地說著話呢,臉頰突然傳來粗糙的觸感,他迷迷糊糊地睜眼,身下是牛車的硬木板,周圍冬季荒涼的田野連著山。褚歸悵然若失,接過賀岱嶽擰開蓋子的水壺喝了一口:“我們到了?”

“嗯,你下來活動活動,彆急著脫衣服。”賀岱嶽替褚歸拉著綠大衣的領子,人初醒時最易受涼,得緩著來。

褚歸下牛車跺了跺腳,跟賀岱嶽在道邊站了會兒:“我好了。”

進城存了牛車,賀岱嶽將褚歸脫下的綠大衣搭在手臂上,二人直奔郵電局,他們四點半從家裡出發,預留了一個半小時的排隊時間。

等待打電話的人比褚歸想象的多,他疾步走到隊伍的末尾,賀岱嶽則找了工作人員替褚歸詢問前麵需要排多久。

“那我哪能知道,有的人打電話快有的人打電話慢。”工作人員隨口道,“等吧,等前麵的打完了自然到你們了。”

賀岱嶽聽了一通廢話,不再浪費功夫,自己在一旁觀察了片刻,電話按分鐘計費,雖說不必像電報那樣惜字如金,但大多數人依然嚴格控製著時間,事先默默組織好語言,電話接通儘量在一分鐘之內說完,若不小心超了時,便隻有半心疼半高興地多說兩句,極少有超過兩分鐘。

“估計一個小時左右能到我們。”賀岱嶽回到褚歸身邊,此刻後麵新增了幾人,排倒數的男人以為賀岱嶽插隊,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雙方力量懸殊,他不敢開口。

見賀岱嶽和褚歸交談,意識到他們是一起的,男人若無其事的咳嗽了一聲,佯裝欣賞風景般地移開了視線。

“我來排,你去吃點東西。”賀岱嶽與褚歸交換位置,“錢和票拿好。”

國營飯館離郵

電局不遠,褚歸踩著早飯供應時間的尾巴要了碗骨湯麵,熬得奶白的大骨湯浮著一層漂亮的油花,熱乎乎的湯麵下肚,整個人瞬間從頭暖到腳。

褚歸吹著燙嘴的麵條加快進食速度,放了筷子讓師傅幫賀岱嶽煮了碗雜醬麵:“我朋友在郵電局排隊,馬上過來,他長得很高大,你們保管不會認錯的。”

“叫你朋友快點啊,麵條擱時間長了坨掉可不怪我。”許是看褚歸麵善穿著得體,服務員答應了他的請求。

道了謝,褚歸匆匆跑向賀岱嶽:“我給你要了碗雜醬麵,你趕緊去吃。”

與此同時,安書蘭一路催促著褚正清到了郵電局,看到裡麵烏泱泱的人群,安書蘭站定:“看吧,我說得早點來,你非不信。”

京市的風更加凜冽,白茫茫的雪花漫天飛舞,褚正清的眉毛上凝了一層冰,他拿出帕子給安書蘭擦了擦頭發上的雪花,語調不急不緩:“放心,現在才九點,來得及的。”

他們是接電話,與打電話的不同,無需排隊,注意著電話員喊名字就是。

收到賀岱嶽代發的電報那天,安書蘭喜極而泣,此後天天念叨著,度日如年地熬到今天。她早早起了,穿上特意準備的衣裳,似乎不是去接電話而是接人。

來不及擦的雪花融化成水,安書蘭拍拍衣擺,強迫症似的把褚正清的領子理順。

褚正清由著老妻擺弄,褚歸離家數月,他心裡何嘗不激動,隻是沒表現出來罷了。

隊伍逐漸縮短,九點半時輪到褚歸,距約定的時間尚有半小時,褚歸毫不猶豫地坐到了電話機前,他以他對二老的了解,他們此刻指定在郵電局候著了。

“往哪打?”撥號員拿起聽筒,褚歸報了京市,經過層層轉接,數分鐘後終於聽到了接通的訊號聲。

“褚正清——”

“來了!”翹首以盼的安書蘭唰地動了,拉著褚正清穿過人群,靈活的身形看不出丁點上了年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