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青蓯無語望天,她一直知道自家大人是個睜眼瞎,小女公子分明與爹娘生得都不像。照她看來,女公子這皮相雖還不錯,卻可憐兮兮不甚大氣,如何與蕭夫人那般神采飛揚相比。

時人審美本就偏好高挑豐健的女子,也不知將來好好養著,小女公子能否多長高些胖些,當初的蕭老夫人柔弱歸柔弱,身段卻不差什麼……青蓯正想著,不經意轉目間,看見小小女孩兒正頗有興味得望著程始和蕭夫人,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神氣宛然,生機勃勃,仿若林間初生的幼獸一般靈動野性,她頓時怔了。

俞采玲此刻正在打量旁人,她跪坐的位置平目而去,剛好是蕭夫人的胸部以下,她心中暗樂:按照阿苧說的,連同夭折的孩子在內這蕭夫人生了有七八個,可身材還這麼辣,有前有後的,程老爹真有福氣。

蕭夫人不知心腹和女兒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板臉對丈夫道:“……大人可彆出去胡說,女孩家整日誇口美貌有甚用,多些才學德行才要緊。”知夫莫若妻,她一眼就看穿丈夫想乾嘛。程始隻好訕訕。

蕭夫人看他這樣,想起自打女兒落地丈夫有多心熱,為著老母和妻子的堅持不得已分彆十年,這會兒正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頓時心軟,歎氣柔聲道:“大家都是生眼睛的,待詠兒兄弟幾個隨萬將軍的家眷車伍一道回來了,咱們就帶嫋嫋去外頭赴宴遊園,哪個看不見了,咱們不說彆人也知道。”

一家人正說閒話,還不待俞采玲有機會發言,隻聽遠處傳來一陣既尖利又粗獷的老年女子大叫,前聲帶些淒慘後調帶些哀婉主旋律是憤慨,尤其是後麵“啊啊啊啊啊啊~~~~”的尾聲足足延續了七八秒之久,竟未停頓。

俞采玲心中生出奇葩的仰慕,能在洪亮悠長的叫聲之餘兼顧情緒的投入,這把好嗓子簡直媽媽桑版帕瓦羅蒂兼居委會李雙江啊。接著又想,再怎麼洪亮的叫聲能這麼清楚的傳過來,這程家宅院看來不大嘛,那這程老爹到底混得如何呀。

想完這些有的沒的,看見一旁的青蓯麵上毫無波動,上頭的程始夫婦默契的互看對方,她才意識過來——好戲開場了。

程母的叫聲很快轉為聲聲呼喊‘大郎我的兒…我的兒呀…’,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俞采玲愈發覺得這座宅邸不是很大。

夫妻倆打完眉眼官司,程始清咳了一聲,站起身來要去迎程母,蕭夫人卻不慌不忙的幫丈夫理了下衣帶,還不忘記朝俞采玲吩咐一句:“彆愣著,趕緊飲下藥湯。”

夫妻倆正要出門,卻低估了程母的行動力,走在前頭的青蓯還不及掀開門簾便被一股大力猛衝了回來,隻見程母猶如一頭中了箭的野豬一頭拱了進來,險些將門簾都扯下來。

這次她身後沒有擺那一長串仆婦的排場,隻領著葛氏及另兩個俞采玲不認識的婦人,當頭一個與程母歲數相當,相貌的粗糙程度也相當,鼻涕眼淚糊成一團;另一個卻生得俏麗精明,看著三十多歲,就是粉塗得略厚了些,也在啼哭。

程母形狀十分狼狽,華麗的衣裳扯得襟口都散了,粗如燒火棍的大金簪也不帶了,風火輪般的大金耳墜子隻剩了一個,眼淚鼻涕掛在臉上,嘴裡還不停:“……你可要救救你舅父呀…這要人命啦…”

她一見了程始撲上去就是一頓撕心裂肺的呼號,眾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程母兩隻酒缽大的拳頭擂在自己雄壯豐滿的胸膛上,發出令人驚懼的沉聲,同時還不忘抽出手來捶捶兒子,發出咚咚悶聲,饒程始身板健壯也被捶得踉蹌數步。

蕭夫人看得嘴角直抽,心道可惜君姑投錯了胎,若生成個男兒身定是員勇將;一邊小心避開些,免得飛來橫拳錯傷良民。誰知一扭頭,正看見自家女兒與自己一模一樣動作挪著避到角落,還扭頭與阿苧說了句什麼,混亂間隻聽見‘…大母該去當將軍…’數語,話沒說完,小女孩就被阿苧硬塞到身後躲藏起來了。

蕭夫人一愣。

阿苧瞧情形混亂,本想把俞采玲扯出屋子,可俞采玲此刻如何肯走,正興奮的不要不要。

阿苧一扯不動,見女孩緊緊捧著藥碗的縮在角落,小小身子還有些顫,就理解成小女孩被嚇壞了發抖,想著如今眼看病愈可不好出去吹風,何況夫人也沒發話,何況況丟人的是程母,阿苧也是不痛不癢。

阿苧還在轉思路之時,俞采玲已經從程母的嚎叫中聽出了端倪,順便結合適才阿苧說的散碎過往,將前因後果捋清楚了。

——程老夫人娘家姓董,當年天下大亂之時董家也跑的跑死的死,隻有程母幼弟一家熬到了程始發跡。至此董家便依附程家過活。

可惜蕭夫人指縫嚴實,落到程老夫人手中的尚且不豐何況漏給董家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為著讓董家多多沾光,‘機智’的老夫人就叫程始給董舅父謀差事,可惜董舅父既不會讀書商賈又嫌農事繁累收益慢,在外頭屢屢碰壁。

最後於兩三年前,老夫人聽聞前方戰事漸緩和,便逼著程始給董舅父在軍中謀得職務,想著有自家外甥照看,總不會再受人欺侮,蕭夫人也再無借口了。

果然這兩年董舅父腰也直了背也挺了掙錢日多,還能時不時將程始夫婦受賞虜獲的消息傳給自家阿姊,程老夫人愈發得意,動輒向兒子索要錢財田地——姐弟倆過得不知多愜意。

這幾日程老夫人原本正等著弟弟回來彙報兒子最近的發達情形,誰知未等到人來,卻等來了一個噩耗,原來董舅父私盜軍械軍糧在外賣錢,已是事發被告了。

這等罪名,就是打個折,也要罰沒家產家人充為官婢不說,首犯還要腰斬棄市。

一聽聞消息,董舅母就領著兒媳來求救,程母聽了險些沒暈死過去,於是大雄就來尋已經討了老婆而且不太聽話的多拉A夢了。

程始拿出勇冠三軍的力氣奮力剝開老母的大掌,回頭飛快看了妻子一眼,見蕭夫人眼神微閃,這不過一秒鐘的動作卻被俞采玲看個正著,心道:戲肉來了。

程始深吸一口氣,甩開皺著的袍袖,長身作揖,然後直挺挺給程母跪下了,虎目含淚(俞采玲暗暗叫好,瞧這演技),哀戚的長歎一口氣:“阿母!這事我今早已聽下屬說了,本想來告知阿母,可…可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呀…”

青蓯再度無語望蒼天,她就知道自家大人能裝傻成真傻,明明一大清早先來看望女兒,因為低估了董舅母婆媳的行動速度才被堵在這裡的,你說謊也說得周全一些好不好,真是白瞎了夫人辛辛苦苦教了一夜。

扶著程母的葛氏見縫插針,嬌聲道:“到底是舅氏,阿兄再如何為難,也要救一救呀!”一邊說,還一邊打量高大挺拔的程始。

俞采玲直泛惡心,心道:又是一個缺好鏡子的,你和蕭女士的身材相貌氣質見識至少差了十八個潘金蓮,你還是省省。

蕭夫人立刻上前一步,對葛氏森然道:“大人跪拜的是阿母,弟婦還不閃開,是也要受這跪拜麼?”

不等葛氏說話,程母已是反手一個耳光過來,怒罵道:“你還不滾開,趕著來這裡看老身娘家的笑話麼?!”自己娘家醜事,她本就不想太多人知道,偏這葛氏一聽到消息就上趕著要跟來,程母哪裡不知道葛氏的肚腸,不過原先懶得管而已。

這一巴掌打得又響又重,葛氏頰上立刻浮起大片紅腫,她羞憤難當,再不看旁人,捂臉哭跑出門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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