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不多時,小黃門來傳程始和蕭夫人,言道萬將軍夫婦來了,皇帝請程校尉夫婦同去說話。跟在黃門從侍後麵的一名衣飾雅致的少女微笑著來拉少商的手:“長輩們要說事,皇後娘娘吩咐我領妹妹先去前殿等候。”

少商看向那名來傳旨的小黃門,隻見他在後麵微微點頭,她才敢應允。

這位少女容貌端莊柔和,拉著少商邊走邊說:“我叫駱濟通,家父長水校尉駱住,承蒙皇後娘娘不棄,幾年前選為五公主的伴讀。少商妹妹,你就叫我一聲濟通阿姊好了。”

少商靜靜聽著,輕聲道:“濟通阿姊,我不大懂得宮裡的規矩,待會兒的筵席怕是會出醜。您說說,今晚都有哪些人呢。”

駱濟通笑道:“妹妹放心,今夜的家宴人不多,也就幾位長成的皇子與公主。”

經曆了適才的禮儀打擊,少商已經破罐子破摔了,過往的人生經驗告訴她,儘信書不如無書,儘信人不如當人都死光了。絕不要逮著個陌生人就掏心掏肺的信任,真是好心人她不張嘴也會關照她,若是對方居心叵測,讓自己錯信了假消息更壞菜。

再說了,她倆身後不是尾隨著一支半足球隊陣容的宮娥嘛,逼急了她就‘暈倒’,反正中午為了凹憂傷絲帶兒根本沒吃幾口午飯,這一路徒步遠足加滿地磕頭,她早餓的氣勁皆萎,加上這身喪喪的蕭主任特供造型,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這會兒裝病特有說服力。

駱濟通細細觀察這位出奇沉默的程氏小女娘,心中大奇。她在皇後跟前接待過多位官宦人家的女公子,不是喋喋不休掩飾緊張就是直接被嚇的大氣不敢出。哪像眼前這位,明明諸事不通,卻一句話不多問。

一行人沒走多久就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前殿,殿內已布置了兩排長長的食案,多數食案後已安坐了許多衣著華麗的皇孫貴女。少商抬眼看去,當即就暗切了一聲,皇帝皇後自己節儉有個毛線用,看看這幫兒女們,身上亮瞎眼的珍珠玉石對光湊一湊,後麵的牛油巨燭可以省下一半了,還更環保節能呢!

駱濟通自己先躬身行禮,然後又引著少商給人見禮。霎時間,刷拉拉一堆皇親貴胄的名字稱號排序如同爆漿蛋糕一樣擠入少商的信息存儲量。不過她也不慌,話說記憶技術哪家強,□□義務填鴨賊拉強!

雖然不知皇帝統共生了幾窩,但目前在場隻有五位皇子五位公主。其中,太子殿下老熟人了,他的短須依舊那麼和藹可親好像佩奇爸爸,與他同席的那位矜持微笑的青年貴婦應是太子妃了,後麵二三四五皇子都沒帶配偶,不知是還沒正妃或是為了節約筵席空間。

下巴長在水平線上的是二皇子,沒有儲君的命倒生了儲君的派頭;看起來就不好惹的是三皇子,臉上一派正氣身上直冒涼氣,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兩床羽絨被;四皇子也是老麵孔,還很友好的朝少商笑了笑;五皇子乍看像文藝青年,再看更像**青年。

比如當少商行禮到他麵前時,彆人都好端端的點頭過了,偏他不陰不陽道:“程小娘子,你這禮數不對呀。阿姈,宮內失儀是個什麼罪過呀?”

沒錯,哪哪都有她在場的王姈女士今日也在,聞言她高聲笑道:“殿下,少商妹妹自小連字都不識幾個,今日能這樣已十分不容易了。”

少商扶著腦袋直起身來,一臉懵懂的對駱濟通道:“濟通阿姊,我行禮不對麼?那為何陛下和娘娘沒斥責我。”

駱濟通微笑道:“陛下和娘娘仁慈,你禮儀疏漏並非你的過錯,自然不會怪罪於你。”說到這裡,她還轉頭向五皇子和王姈,“不但如此,陛下還連連褒獎程小娘子深明大義,為君分憂。”

五皇子和王姈立刻閉嘴不說話了。少商感激的看向駱濟通,駱濟通也回以一笑。

一二三位公主都已成親,今日分彆帶著高矮帥醜不一的駙馬回娘家來刷臉,各自的神氣也是五花八門。大公主當駙馬是同僚,兩人同飲同食同聲同氣,卻絲毫沒有眼神交流;三公主當路人駙馬是空氣,始終將腦袋擺在背離駙馬四十五度角方向;隻有二公主夫婦最正常,兩人時不時低聲說笑,同時不忘招呼親屬。四五兩位公主尚未成婚,前者時不時撇個嘴,後者飛揚自顧,目下無塵。

除了她們之外,席間還有一位寡居數年的裕昌郡主,駱濟通說她是皇帝嫡親叔父唯一的孫女。這些貴女自恃位高懶得理睬少商,略一頷首就自顧說話去了,隻有二公主笑吟吟的問了少商幾句親近話,還摘下腰間的金蝶墜子相贈。少商雙手接過,躬身道謝。

團團一圈行禮下來,少商已累的有出氣無進氣了,肚裡不住暗罵皇帝個腦門生膿瘡的死老頭子,老娘為國家為人民捐了個細皮嫩肉人傻心甜的未婚夫半點獎勵沒看見先忍饑挨餓的磕了一圈頭,眼看血糖偏低要掛掉,莫非皇帝老爺打算就此省下一筆開銷?!

按照尊卑序列排位,少商的席位被安排在左側最末一桌,王姈女士僅僅比她前列一席。少商看看王姈,忍不住笑了,王姈板著臉努力不去看她,但少商豈肯放過這個屢次為難自己的人,輕聲道:“阿姈姊啊,今日我若不來,阿姊你是否就位列末座啦?”

王姈大怒,回頭道:“你敢譏笑於我!”

“不不不,我怎敢?!”少商笑著連連擺手,繼續低聲道,“此乃禦筵,我等有幸入席已是三生有幸了,什麼席位都是天恩!”

三公主正看著自家駙馬鼻子不是鼻子,又聽旁邊的王程二女不住的嘰嘰喳喳,心煩的嗬斥道:“你們吵什麼,這裡是你們說笑的地方麼?阿姈你怎也這麼不懂規矩,母後白教了你這麼多年!程氏,你若再疏漏禮數,看我將你打出去!”

王姈和少商聞言,齊齊縮起脖子了。王姈猶能仗著血緣關係囁嚅著告罪兩句,少商卻厭煩這等以勢壓人的行徑,但她又不敢正麵剛,隻能默默忍了,結果越忍越餓。

眼看皇帝一行遲遲未來,少商暗摸掛在腰間的錦囊,阿苧在裡麵塞了兩塊糕點,怎生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去吃了這糕點呢。血糖過低連想象力都拒絕上崗,少商搜刮枯腸半天隻能向身後的宮娥說要去更衣——生活所迫,沒想到她居然得去恭房裡偷吃糕點,可見人生如戲,還TM都是虐身苦情戲!

少商走到廊下,一手扶著廊柱拿腳去夠自己的翹頭履,穿好一隻鞋後正抬腳去夠另一隻時,百無聊賴的五公主忽起了玩心,低聲對王姈笑道:“阿姈你看著,我給你出口氣。”

然後她風一樣的小步跑過去,在少商快要夠到第二隻鞋前一腳踢飛了它,然後洋洋得意道:“程小娘子,你嘴皮子了得,如今倒叫我們看看你腳上功夫。”

適才下了一陣輕雨,此時地上石板濕漉,少商隻一足有鞋,要麼踩著濕地過去,要麼單足跳過去。四周的宮娥見五公主這樣都站的一動不動,誰也不敢為少商撿鞋。

少商心裡有氣,其實她並不介意跳著過去穿鞋,但這種羞辱感太討厭了。不過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當初她連鎮上的碎嘴八婆都忍下了,何況眼前這個吊梢眼倒八眉一腦門子青春痘的小碧池!等著瞧,總有一天她會把場子找回來!

少商正打算忍下一口氣——

“你們在做什麼?!”一記嚴厲肅然的青年男子聲音忽然闖了進來。

眾人趕緊抬頭去看,隻見背著暗金色光暈而來的高挑青年疾步走來,氣勢迫人。五公主和王姈齊齊退了一步,少商被嚇的坐倒在廊下台階上。

那青年走到近前,眾人才看見他的麵龐,竟是淩不疑!

“十一郎!”五公主臉上的驕矜之色蕩然無存,聲音中透著喜悅。

王姈上前一步,驚喜的張開嘴又閉上,顧忌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五公主。

淩不疑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徑直走向少商,途中順手撿起那隻翹頭履。

少商嚇的心都要跳出喉嚨了,心裡瘋狂大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可惜事與願違,淩不疑一步步走近,五公主和王姈的眼睛越瞪越大,包括周圍一眾宮娥都嚇的麵麵相覷。

走到少商跟前,淩不疑俯下|身子去捉女孩的足踝,眾目睽睽之下,少商的厚臉皮也不夠看,一邊縮起那隻腳,一邊乾笑兩聲緩和氣氛:“……淩大人不必這麼客氣,我自己穿我自己穿!啊……”

誰知淩不疑把那隻鞋往廊下一放,反而去捉少商那隻已經穿好了鞋的腳,迅速往下一拉拖了鞋——少商傻了,周圍一片花容失色,五公主和王姈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淩不疑隨即脫靴上階,寬肩健臂往下稍一側傾,揪著胳膊一把提起少商往裡走去。

“十一郎,你竟視我如無物!”五公主終於回過神來,嗓音尖利的喊出聲。

淩不疑停下腳步,仿佛此時才看見她,淡淡道:“原來是殿下,我正要稟告皇後娘娘,越家老夫人似是病愈了,小越侯的世子近日正從原籍回來,想來不日就可與公主完婚了。”

五公主臉色唰的白了,抖著嘴唇:“你,你隻有這些和我說的麼……”

淩不疑想了想,道:“還有一句,既然婚期在即,盼公主趕緊清理了府裡那些……”他頓了頓,白皙俊美的麵龐上浮起一絲譏諷之意,“那些遊俠兒。”

五公主的臉上又浮起一陣難堪的緋紅,低聲道:“誰叫你避我若蛇蠍,我隻是找些人來玩耍的……”

淩不疑不再理她,拉著少商繼續大步往殿裡走去。

少商感覺背後已被四道目光射穿了,沒錯,她是想跟五公主找回場子,可也沒想能這麼快呀,這梁子還沒捂熱呢!她此時說話都結巴了:“…淩淩淩大人,您彆彆…”她就是再傻也知此事不妙,平常兩人說說話聊聊天無妨,此事萬不可引人注意!

淩不疑身長步快,沒兩步就走進前殿,殿內眾人一見了他來,自太子以下或起身或側目,紛紛出言叫喚——“子晟來啦!”“子晟你今日來晚了,可要罰酒三斛!”

“十一郎!”四公主也直直站在那裡,掩飾不住眼中喜色。

淩不疑經過她時略略停步,躬身頷首:“聽說公主殿下與宣侯世子的婚期已定,我這裡先行賀喜了!”

四公主頓時啞然,仿佛被一刀斃命了般頹然坐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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