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既然大佬都為今日這場惡行事件定調了,一群身強力壯手法嫻熟的宦者立刻分彆‘控製’住了汝陽王妃和淳於氏,前者被利落的押上宮車,而後送往城外三才觀(汝陽王插嘴表示不用回家了他會幫老婆收拾細軟送去的),後者簡單粗暴的逐出宮門,除去門籍。

辦完了這件大事,少商敏銳的發現殿內眾人,從皇帝到虞侯仿佛都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虞侯還文縐縐的說了句:“非善親不從,乃君主顏麵關乎國體爾。”

汝陽王眉開眼笑的一掌打在他背心:“說得好!果然從小到大沒白讀那麼多書。前陣子孤剛得了幾壇野果釀的酒,甘香醇烈,今日孤定要與你痛快的飲一場!”

虞侯一把年紀位極人臣了,還被打了個趔趄險些撲倒階下,隻能搖頭苦笑;然後被分手快樂的老王爺拉著一起告退出去。

越妃略略打了個哈欠:“我困了,要去午憩了。陛下,娘娘,妾這就告退了……”說著向帝後行了個禮,然後搖搖晃晃的向殿外走去。

“哎呀,你午膳還沒用呢,睡什麼睡。”皇帝追著她的背影喊道。

越妃道:“妾又不用上山打虎下田耕種,從早到晚的閒坐無事,想何時吃就何時吃。”

皇帝隻能無奈的看她離去,然後轉頭拉皇後去用午膳:“不管她,我們去用膳,走走。”

皇後恍若無事,依舊端莊的低聲應喏。

少商看這一幕,免不了又想表述一番‘皇後對妃嬪也不能沒有絲毫威嚴’的觀點,卻被淩不疑一把拉走,一直走出庭院來到無人空曠處,才道:“陛下真是的,既然早想收拾那張牙舞爪的老老,老……”她想說追隨韋香主喊一聲老表子,奈何膽量不夠,“老媼,為何不早些下手,無端叫皇後受了一頓欺侮!”

“你以為汝陽王妃是能隨意除掉的。”淩不疑道。

“難道不是?”那位穿龍袍的老伯是皇帝耶,難道不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嗎。

淩不疑四下看了看,笑著拉女孩往一旁僻靜處走去:“汝陽王妃囂張跋扈,其依仗有二,一者,陛下年幼失怙,與兄弟姊妹幾個一道養在叔父叔母家中。當了十幾年的子侄小輩,汝陽王妃召喚差遣陛下幾位,早是習以為常了。你將心比心,倘若是你家兩位幼弟,阿築與謳兒,自小在你身旁逗弄玩鬨,一朝一夕間你能立刻視以為君父主上,畢恭畢敬嗎?”

少商想起家中那兩個流鼻涕的小破孩,頓覺汝陽王妃情有可原了:“……可是,就算當時無法轉圜,陛下登基都多少年了,她還擺著個臭架子,被收拾的也不冤了。”

淩不疑點了點頭,看遠處有幾名宦者要過來,揮手叫退:“這話不錯,不過汝陽王妃還有其二。她雖脾氣暴躁,心胸狹隘,但也不是一直都這樣老邁糊塗的。當年陛下起事之時,她即便滿心不願,但依舊鼎力相助,四處借錢借人,還召集眾臣家的女眷縫補袍服,籌措軍輜,更彆說連失二子,不能說沒有丁點功勞。”

少商歎氣道:“有功勞也不能這樣顯擺呀,到底君臣有彆,世易時移,老王妃也不能把宮闈當自己家裡吧。”

“淳於氏,區區小人,掀不起風浪,不足掛齒。可是老王妃不一樣,當年她還能時常薦官。後來,先是陛下漸漸冷了這位長輩,所求之事多不允,所薦之人多不用,數年後老王爺又與她彆居,終是聲勢大減,她如今才隻能糾纏這些婚嫁之事。”

“這個‘後來’,是從令堂與令尊絕婚開始的嗎?”少商小心發問。

淩不疑低頭一笑,眉如青山蹙起:“不,是從母親‘病了’開始。”

少商心中咯噔一聲。要說蕭主任的確有兩把刷子,所料之事十有八|九能中,難怪程老爹能從十不存一的亂世淘汰賽中活下來。

“當時陛下勢力不盛,所占之地不過這座都城及其周圍少許城郭,老王妃是陛下家中最年長的女君,不但是叔母還有養育之恩,這些年陛下收了不少人,有鄉鄰,有降將,還有慕名來投的豪傑大族……”

“萬伯父和我阿父就是慕名來投的。”少商連忙插嘴。

淩不疑笑了:“我怎麼聽說程家叔父那些年滿地找尋明主?”像萬程這樣帶著軍隊到處撲騰,一門心思找個好老大的也不多見。

少商用力打了一下,笑罵道:“不知道看破不說破嗎。”

淩不疑笑過,又道:“好,你設身處地,如萬太守和令尊這般,在亂世中找尋可托身之主卻屢次不如意,聽聞陛下令叔父休棄撫養自己長大的叔母,在不知其中緣故的情形下,會做何之想。”

“這這……恐怕有些涼薄吧。”

“你們還好,那些降將們,大多與陛下的將領們有血仇,不少人還富有部曲財帛,本就惶惶不可終日,相信陛下為人忠厚願意寬宥他們才肯放下兵械,倘有人挑撥一二,事情就不好說了。”

“而如今……”少商忽道,“天下之地陛下已占四之其三,名聲勢力都非往日可比,再無當初那些顧忌了。”這才是主要原因吧。

淩不疑遲疑片刻,才道:“也是老王妃欺侮皇後太過了。”

少商扁扁嘴,冷嘲熱諷:“難怪上回越妃說老王妃對淳於夫人情意動天,這可真是了……”

“嗬嗬,那倒也不見得。”淩不疑露出奇特的笑意,“就是個小小縣丞,十幾年下來,縣內勢力也是盤根錯節,何況老王妃這等身份之人,身邊總有一二擁躉。當年她和老王爺鬨翻時,不少人出來做和事佬,老王爺不能甩脫她,隻能自請城外修行。倘若她連淳於氏這樣的救命恩人都護不住,那就無人不知其大勢已去矣。”

“什麼大勢。”少商滿臉迷茫,“不就是在宮裡呼呼喝喝嘛,我始終不明白老王妃乾嘛這麼跋扈……”

“傻孩子。”淩不疑揉揉女孩的頭,滿臉愛憐,“你看來老王妃隻是聲量高些,可在有心人看來,卻是無數財帛,無邊權勢啊。”

少商看了淩不疑好一會兒,才道:“……汝陽王去城外修行,不是為了避開潑辣蠻橫的老妻,而是為了撇清。”難怪嘛,一個並不懦弱的大老爺們怎麼會因為害怕妻子就離家呢。

“因為這樣一來,老王妃這些年不論做了何事,就都與他毫無乾係了。因為,他是一力主張休妻的,他是為了顧全大局才忍下來的。”她眼前浮現起老王爺那張樂嗬嗬熱乎乎毫無城府的麵孔。

“那倒也不致如此不堪,不過嘛……”淩不疑雙手負背,眼望不遠處的長秋宮那高高挑起的飛簷,身上一襲月華色的直裾長袍迎著秋風吹拂,英姿颯然,“有些人,就算自己沒有貪念,可兒女後嗣部曲心腹,如何忍心不加照拂。”

“我懂了。”少商點點頭,“陛下本想讓老王妃慢慢退隱就算了,反正她也插手補上要緊的事,到底是親叔母,非必要陛下也不願再行追究,誰知老王妃非要自尋死路路。唉,皇後就看不清這一點,是以才對那老媼處處忍讓,她就該像越妃娘娘一樣……”

“是我諫言皇後莫要插手老王妃之事的。”淩不疑忽道。

少商張口結舌。

淩不疑看她這幅傻樣,微微一笑:“我讓皇後遇上老王妃後暫且忍讓,陛下耳清目明,虧是不會白吃的。”

“那那那越妃娘娘為何敢,敢敢……?”少商結巴了。

“皇後不可說之事,越妃可以說。因為越家子弟死的比老王妃的兒子多,立下的功勳比老王爺大,越妃自己就幾次曆險,奮死追隨陛下。在越妃娘娘麵前,老王妃如何有底氣談論昔年往事?”

少商胸膛起伏,張嘴時覺得口舌生澀,“……反過來說,皇後娘娘的宣家,既未立下多少功勳,也無多少子弟為陛下而死?”

淩不疑背陽而立,目光深邃的看著她:“宣家人丁單薄,過幾日是娘娘的千秋,到時你就能看見娘娘胞弟宣侯了,他每回進宮都要帶好些珠翠寶器,估計會給你留一大份。”

少商揣摩了一遍,才道:“所以,宣侯也不是一位有才乾之人。”

“你要往好處想。”淩不疑笑道,“你當初不是對樓垚發下豪言壯語,說什麼‘滿眼荒蕪才能大展拳腳,若是滿眼繁華去乾甚’,怎麼,如今看皇後這邊勢弱,你就氣餒了?”

少商恨恨瞪了他一眼:“才不會!要那麼厲害的皇後娘家乾什麼,跟陛下分庭抗禮麼?陛下既然立了皇後,就自有他的主張,我才不怕!再說了,不是,不是還有淩大人您嗎……”

“去掉最後一句,這話就很有氣勢了。”淩不疑笑笑。

少商想想,不由得笑了出來。她也覺得適才實是色厲內荏。

她本想拉淩不疑回長秋宮與帝後一道用午膳,淩不疑卻說要去尋羽林衛的幾位領軍說皇後千秋設宴的護衛之事,回頭再來找她。兩人隻好分彆。

回到長秋宮,皇帝已經用完膳在飲果酒,少商一看龍目掃過來,心肝一顫,立刻搶在前頭,說是淩不疑自己非要走的,不是她不賢惠沒給未婚夫留飯。然而,皇帝要訓人,總是能找出由頭的。

皇帝道:“你以為子晟和你一樣清閒,整日吃吃喝喝無憂無愁,看看你,昨日高枕癡睡足足一日後臉都圓了。可是子晟呢,入秋後又見清瘦……”

少商覺得滿腹冤屈,很想說‘既然你這麼關心乾嘛不少給他布置些工作’,可嘴上隻能大聲道:“陛下聖明!妾也知道淩大人辛勞,是以已備下數份秋冬進補的食譜,正預備給淩大人好好補養呢!哦,還有皇後,妾也想好了。”

皇帝哼哼了幾聲:“這還像話。”

皇後無奈的在旁歎氣:“行了,你也下去用膳吧。午睡後再到我這兒來。”

少商如蒙大赦,飛也似的溜走了。在側殿內,翟媼早為她留好了飯食,少商邊吃邊吐槽:“陛下還是對我不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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