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因為有手下的兵卒,在玉門邊境不知緣由的失蹤,才率軍壓境的?”胡鐵花抱著好不容易哄到手的唐遠道,拿小家夥頭頂的小揪揪搔了搔自己的胡茬。
墨麒給唐遠道配治凍瘡的藥膏去了,小徒弟便無辜落入了胡茬叔叔的魔爪。一旁的林七眼巴巴看著唐遠道的樣子,像是很想把胡鐵花拍開換自己上,因為唐遠道已經被胡鐵花奇葩的抱崽姿勢,弄得委屈地癟著嘴了。
耶律儒玉似乎一點都沒有自己已經深入敵營,被宋人團團包圍的自覺,渾身的戾氣半點沒收:“沒錯。不過,我也不算沒有通知宋主。在出發前,我就已經請父王派遣使者,往汴京遞國書了。隻是山高路遠,這國書就算是快馬加鞭,隻怕兩三日也到不了汴京。”
耶律儒玉:“冬賞無雪可以等,春風未至可以等。可我手下士兵的命,卻等不了這兩三日。”
宮九語含嘲諷:“這麼看來,七皇子還是個愛兵如子的好將領。”
耶律儒玉麵不改色:“多謝世子誇獎。”
宮九看著耶律儒玉,越看越不順眼,卻不知自己和耶律儒玉隔案相望、針鋒相對的模樣,映在剛回來的墨麒眼裡,就像是兩隻短腿貓在凶巴巴地使勁互撓,還偏偏都要擺出一副十分端莊矜持的模樣……
隻看到兩個同樣陰險的人在虛與委蛇、互打機鋒的胡鐵花:???
墨麒輕咳了一聲,移開了視線,從胡鐵花手裡抱回自己已經被弄炸毛的小徒弟,給他上藥。
宮九從墨麒進門的那一刻起,心思就已經不在和耶律儒玉扯皮上了。
他心中不耐,直言不諱地冷冷嘲諷道:“七皇子說的義正言辭,卻不知你堂堂遼國皇子拜訪西夏,為何卻讓軍隊跑到了西夏和我大宋的邊界上?——還讓我大宋幫忙找你們遼國失蹤的士卒?”
耶律儒玉微微一笑:“我遼軍在西夏國土上做什麼,那是我與西夏國主之間的事。但我遼軍若是在你大宋與西夏之間的邊境上失蹤……那就是你大宋與西夏的過失。”
宮九的臉色更冷了:“你當真這麼認為?”
耶律儒玉挑眉:“當然。何出此言?”
這話,這表情,真是格外眼熟。胡鐵花傻傻張著嘴回憶了一下:這不就是之前他問宮九,是不是當真要抓墨道長的時候,宮九的反應嗎!
李副將暴怒厲喝:“你這是想戰!”
而且還不是隻想和大宋戰,是想一口吞兩個胖子,想同時挑起遼、西夏、宋三國之戰!
耶律儒玉好整以暇:“這位將軍何必動怒?我可是以友好之心誠心向大宋求助的。”他話鋒一轉,“但要是大宋交不出我這數十名失蹤的士卒……我就要考慮大宋的修好之心,到底誠不誠了。”
“我給玉門關三日時間,三日之後,我們再算此帳。不過現在……你們不想先看看,我帶給你們的‘禮物’嗎?”
耶律儒玉心情似是不錯,又笑了一下:“那屍體,是我們在大宋與西夏的邊界上瞧見的,當時它身上都是鳥蟲。我們把那些東西趕走以後,看到了這屍體的模樣,慘得很,又是槍傷又是劍傷,身上幾乎沒一處好肉。”
墨麒的呼吸一窒:“……!”
宮九冷凝的目光亦是一定:“又是槍傷又是劍傷?他的傷口沒有被鳥啄食掉?”
耶律儒玉摩挲著手中的碧玉茶碗:“沒有。不過若是我們沒遇上它,等到傍晚,估計就真的沒了——徹底沒了。它身上可被槍尖捅得血糊糊的,大漠的鴉鳥最是喜歡吃這種鮮肉了。”
宮九和墨麒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為何:按照以往的慣例,屍體都是在傍晚時分送來的。或許其實屍體在正午就已經被拋棄在沙漠裡了,讓馬馱著,一路往玉門關走,傍晚時才會送到。這段路程中,被血腥味吸引的鴉鳥巨蟲都會自動來吃那屍體,這就是那些啄傷、撕裂傷產生的時候。
可耶律儒玉是在正午左右發現這屍體的,屍體還沒被曝露多久,鴉鳥巨蟲自然還沒來得及將證據銷毀乾淨,那些槍傷、劍傷,便被保留了下來。
如此來看,這倒真的能算是一份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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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停屍房中。
“死了這麼多人了?”耶律儒玉靠在鐵門邊,閒閒地隨口搭了句。
他褪去了一身盔甲,換了件大紅緊袖紋金袍,背過身去還能看見袍後紋繡的陰陽雙魚符。
沒錯,這衣服就是墨麒的。隻是墨麒不大愛穿太過鮮豔的衣服,這件大紅紋金袍大約隻穿過一兩次,就沒再碰過了。耶律儒玉進關,連武器都摘下了,自然沒帶什麼常服,便跟著墨麒硬是借到了墨麒的一件衣服。
耶律儒玉的身高和墨麒相差無幾,都是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那一個,穿上墨麒的衣服竟不顯長,就是他比墨麒略瘦些,衣服便顯得有些寬鬆。不過耶律儒玉有那張臉在這裡,衣服寬鬆也不會令人感覺邋遢,倒是多了幾分瀟灑愜意,風流落拓。
大紅的紋金袍將耶律儒玉眉心的美人痣襯的更紅了,滿身的陰鶩之氣也化作了青年人的鮮衣怒馬,英氣勃發。
人都愛看養眼的美景,墨麒亦是如此。他自然地看了耶律儒玉好幾眼,心裡想的卻是:……衣服大了,腰帶可以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