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將和楚留香又審了趙顯一整個晚上,但到最後,趙顯都沒鬆口。他隻承認自己買凶殺了江無汝,至於其他人的死,那都和他毫無關係。
眾人前一天下午出去的,直到第二天子時才又困又倦地回府,還聽到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
胡鐵花和林七把趙顯家翻了個遍,真的沒有再找到第三份賬本了。
老管家泡了上好的龍團勝雪,端上來給大家提神,茶香四溢的熏陶下,眾人稍微提起了點精神。
胡鐵花傻盯著茶杯中,如同銀絲卷小龍般美麗的茶葉,目光有點呆滯:“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抓到趙顯了,他手上也有其他人的賬本,但他不承認自己殺了所有人,隻認江無汝的?”
他如同被抽了魂似的窩在椅上,兩條腿往外一蹬:“六個人,死的就剩他一個了,他不是凶手,還有誰可能是凶手?”
“你們相信那東珣王世子編出的另一個人,我卻不信。”李副將沉悶地說。
他臉色陰沉:“辦案最講究的一是邏輯,二是證據。他是目前唯一最有動機的嫌犯,手上又握著其他人的賬本,隻是口頭說一說自己隻殺了江無汝,誰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之前就是他殺的那些人,隻是一拿到賬本他就把它們毀了呢?說不準這個江無汝的賬本,隻是他一時大意,沒來得及銷毀呢?”
李副將:“彆忘了,那江無汝和武副將身上的傷都是劍傷,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名殺手之手,既然如此,是趙顯雇殺手把所有人都殺死的,才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胡鐵花晃晃悠悠站起身:“我想不通,想不明白。我得睡上一覺,我腦子現在一團漿糊。”
楚留香歎了口氣,確實得承認大家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進行嚴謹縝密的思考:“那我們還是先去休息休息吧,待午飯時再說。”
聚在大廳裡的人,都點頭讚同,接二連三地搖搖晃晃出門了。
墨麒回到院裡的時候,唐遠道在他的小臥室裡,睡的正香。兩條小短腿跟在練奪命連環腿似的,使了奶勁兒地拚命踹著被子。他哼哼唧唧了一陣,才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繼續睡。
墨麒無聲無息地走到唐遠道身邊,看他露出來的小臉蛋,上麵的凍瘡已經結痂了。
這幾天裡,唐遠道都被老管家好吃好喝的養著,除了要背《老子》以外沒什麼煩心事,所以原本瘦瘦的臉蛋又重新嘟起點嬰兒肥來,麵色也被調養的白嫩粉紅,看得出他流浪前被養的很好的底子。
“咚!”唐遠道不知道在做什麼夢,突然狠狠又蹬了下腿,踢得床沉悶一響。
活生生把自己蹬醒的唐遠道,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爬起來,左右看看,屋子裡還是空無一人,透過窗能瞧見師父的屋子,也是黑的。
“還沒回來啊?”唐遠道嘟囔了一句,又躺下繼續做他練習奪命連環腿的絕世高手夢了,半點兒不知道自己一直盼著回來的師父,剛剛就站在他的床頭看了他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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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弟子的房裡出來,墨麒就趁著夜色,一路來到了玉門關城池的最東方。靠近城牆的位置處,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堆著各種各樣的怪石,有大有小。
墨麒沉默地踏入怪石陣中,以某種特定的規律左拐右彎,走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才走到這片看似不大的怪石陣儘頭。
在那裡,有一個彎駝著背的瘦削身影,帶著兜帽,一動不動地倚著一塊巨石站著。
墨麒怔了一下,薄唇不自覺地緊緊抿了起來,過了一會,才往前踏出一步:“百老——”
一道內力隔成的無形的牆,阻住了他的腳步。
這內力並不怎麼強勁,至少對於墨麒來說,算不得什麼。可偏偏他就沒有再近一步,仿若有道天塹,將他和那瘦削老人隔開。
墨麒的臉色蒼白了些。
他慢慢往後退了一步,停在對方劃下的界限外:“……百老,您怎麼親自來了玉門關?”
曾經還有過自己的姓名,如今卻隻以百曉生之名行走於江湖的老人,生硬而譏諷地道:“你來得玉門關,我來不得?”
不等墨麒再說什麼,江湖百曉生之主似乎已壓不住心頭的冷笑,嘲道:“你曾對我說過,此生永不會踏出華雪池半步,現在呢?你腳下站著的,是哪裡的土地?”
玉門的月光,清涼疏淺,在墨麒雕刻般起伏的麵龐上打下深邃又堅毅的影子。
他沉默著,沒動,也沒出聲。
百曉生:“彆問我為何來玉門關。自五年前你踏出華雪池,我便跟了你一路。你清楚的,百曉生從不乾涉世事,我們隻是風中的傳聲鳥。”看著墨麒沉默的樣子,老人的眼神又從痛恨和譏諷,變得有些悲哀,有些惋惜。
他沒再說什麼刺人的話,聲音重新變得滄桑而平淡:“你找到了我,你要問什麼問題?”
這是江湖中的老規矩了,百年來沒變過:凡是能尋到江湖百曉生的人,皆能問其一個問題。
墨麒:“遼軍為何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