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挺起了胸脯:“不止他,我還有要告的人!”
老縣令被氣笑了:“好,好,你還要告誰?!”
那男子大聲道:“我要告洪門鏢局!他們監守自盜,欠了我的鏢物不還!請縣令大老爺給小民做主!”
墨麒皺起眉頭:“你有何證據說他們監守自盜?”
那男子冷哼了一聲,斜著眼睛道:“就算是沒有證據,他們洪門的人拿了我的銀子,又丟了我的財物,也該要還我的東西。我今天過來隻不過就是想讓他們還我錢而已,難不成還有錯嗎?難道我傷了人了嗎?難道我今天動手砸了洪門的地盤了嗎?動手的可不是我,我就是罵幾句而已!我罵罵催債還不行了麼?至於現在……我要告洪門鏢局欠債不還!現在就告!”
他飛快地找到了一個難以駁倒的立足點。
老縣令有些無奈,他是真不想讓洪門的那些無辜孩子還有婦女遭這些罪,但倘若這男子當真要告,他也不能不秉公執法,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老縣令歎息了一聲:“唉……你們幾個,去把洪門鏢局的人抓……帶出來吧。”
阿飛和唐遠道等人頓時大怒:“等等!分明是這男子挑事……此人怎的如此顛倒黑白,厚顏無恥!”
站在人群最後排的墨麒微微側過臉,抬起手擺了一下。
已經被墨麒指使的很熟練的暗衛任勞任怨地飄了下來:“國師大人。”
墨麒低聲說了幾句,暗衛恭聲應了一句,跳上屋簷,帶著兄弟們一塊去按吩咐辦事了。
那男子掙開了衙役的手,還在得意洋洋地道:“……除非洪門的人能立刻把我的銀子,還有我托他們護送的鏢物都賠還給我,不然,我就告他們!”
墨麒上前幾步,示意衙役們不慌敲門擒人:“隻要能把你的委托金和鏢物等價賠給你,你就不告他們了?”
那男子愣了一下,把墨麒的問題在自己腦子裡過了一遍,不相信有人能立馬就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六車的金銀珠寶呢!
男子立即很有底氣地道:“沒錯!”
宮九站不住了,上前幾步一把拽住墨麒的袖子,壓低聲音:“你乾什麼?!”
墨麒沒有回話,也沒有回頭,他反手一拉,隔著袍袖,握住了宮九的手。
寬厚的手掌將宮九微涼的手包裹起來,溫度從薄薄的袍袖傳遞過去,頓時將宮九腦子裡的話給踹沒了,腦袋一空。
墨麒沉聲對男子道:“你說,那些東西折合成銀兩,值多少錢。”
男子愣了一下:“乾、乾什麼,難不成你要幫忙他們洪門的人賠麼?”
墨麒冷淡地道:“報價。”
那男子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原本他就沒認為洪門能賠得起這些銀子。
縣令皺起眉頭:“那鏢物不是你的麼?怎麼,你今天來找洪門討債,卻連自己要討多少債都不清楚?”
“怎、怎麼不清楚了!”那男子色厲內荏地仰起頭,“八萬兩黃金!你賠得起麼?!”
墨麒和老縣令同時出聲:“多少?”
男子鼻子出氣,哼了一聲:“八萬兩!黃金!怎麼,賠不起了?”
老縣令:“八萬兩黃金這麼多!”
還在疑惑為何這麼少的墨麒:“……”
一旁剛剛還在呆滯的宮九,終於回過神來了,另一隻手也一把抓住了墨麒正拉著自己的手:“你乾什麼?不準你又亂花自己的錢!憑什麼把錢給這種貨色?!”
那男子把眼一瞪,張口就要罵,被唐懷天當即一腳踹過去,半晌說不出話來。
墨麒轉過身,湊到宮九耳邊,用又低又磁的聲音輕聲道:“你信我。不會讓他拿走的。”
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墨麒起身的時候,暖暖的唇畔恰好擦過宮九的耳尖。
才剛清醒的宮九再次陷入呆滯。
老縣令還在又氣又無奈地瞪著這個無恥之徒,墨麒已經掏出銀票了。
一遝之後又是一遝。
“八萬兩。”墨麒麵不改色地將銀票往男子眼前一遞。
還皺著臉痛的喘氣的男子,頓時連痛都顧不上痛了,瞪著銀票瞳孔放大,死死盯著銀票:“我說的是黃金!”
墨麒冷冷道:“八百萬兩紋銀,折合成黃金,八百萬。”
老縣令張著嘴的樣子,像是氣喘到一半突然被卡住了似的。
墨麒:“給你了,你與洪門的債,兩清。”
阿飛側目而視。
墨麒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簡直都在放著金子一樣的光芒……
俗話說得好,這世上沒有用銀子辦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砸十倍。
男子震驚地說不出個整句來,一下大腦空白,居然想不出下一步該怎麼辦:“你,你你你,你!”
誰沒事乾身上揣八百萬兩銀票出門?!這個家夥也太邪門了吧!
衙役們倒是都暗自喜笑顏開,原本還準備敲門的手收了回來。
那男子被墨麒的眼神看的一腦門子喊,眼珠子瘋狂轉了半天也沒想到更好的對策來,隻得道:“哼,既然已經還了,那就算了——”
“為什麼算了?”墨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們還有帳沒算。”
那男子已經開始有心理陰影了,結巴道:“什、什麼賬 ?”
先前那個被墨麒派去辦事的暗衛回來了,走到墨麒身邊,恭敬地遞上了一遝紙。
墨麒垂眸接過,又看了眼男子手上攥地緊緊的銀票:“洪門欠你的債已經還了,你破壞洪門的財物的債,卻還沒還。”
那男子頓時跳腳:“我什麼時候毀了?!砸雞蛋砸石子的人可不是我!而且你又憑什麼替洪門的人向我討債”
墨麒將手中的地契、人身契等各種紙契展開在男子眼前,淡淡地道:“因為,我已經把洪門鏢局買了。”
方才他讓暗衛去辦的事,就是把他們找到的洪門鏢師的頭骨,給洪門的人送了回去,順便把洪門鏢局買了下來。
大街的這一角,鴉雀無聲。
阿飛默默抱住了自己的劍。唐門的弟子們麵不改色,因為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看墨麒一擲千金了,前不久被墨麒一擲千金——甚至幾千萬金的,就是他們唐家堡呢。
唉,羨慕遠道師弟。又是百年一遇的暗器天才,又是唐家堡內定的未來少堡主——看墨麒和九公子這樣,以後肯定也不會有孩子的,未來這些財寶還不是傳到遠道師弟手裡。
傷人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何這麼大。
墨麒低下頭,又從紙契中翻出一張:“我把你先前踢倒的這個推車也買了。”
眾人宛如被墨麒支配的傀儡,目光僵硬的、慢慢地投到了已經散架的推車身上。而好死不死的,那個推車正倚在洪門門口那個漢白玉獅子身上,在漢白玉獅子身上砸出了一個坑。
那男子目瞪口呆:“這、這不可能,那推車就是木頭做的,怎麼可能砸碎漢白玉做的石獅子!?——不對!”他反應過來,“區區一個推車,一個石獅子又怎樣?!”
墨麒冷漠地道:“這推車和石獅子是我的。”
老縣令開始露出恍然的表情,又是滑稽又是震驚又是狂喜,嘴角扭曲出一個無聲的大笑表情。
墨麒道:“而我是當今聖上親封的國師。”
宮九終於反應過來,墨麒這繞了一大圈到底是為了什麼了:“區區一個平頭百姓,居然膽敢在當朝國師的府邸前聚眾鬨事,還煽動百姓用臭雞蛋爛白菜砸當朝國師的府邸,你自己還弄壞了國師的推車、砸壞了國師府邸門前的石獅子!”
那男子已經說不出話了,張大了嘴眼神恍惚,攥著銀票傻在原地。
唐懷天差點大笑出聲:“縣令,還不快抓住這大膽賊子!”
衙役們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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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道抱著熊貓,和唐懷天一塊坐在關著男子的提審室外的木桌邊。
唐懷天嘖嘖:“你看他那呆樣……他以後肯定再也不敢聽見任何和國師有關的字詞了。”
男子呆滯地坐在石床上,搞不清為啥自己會落到這個田地。
這和他原本的計劃完全不一樣啊!
墨麒隨手將放在桌案邊的銀票推了推,方便宮九放他才買的桂花鴨。
那男子的眼神看著像是要吐血了,難道銀票還不如桂花鴨重要麼?!那可是八百萬兩銀子!八萬兩黃金哪!
宮九冷漠地看了男子一眼:“說罷,你是在為誰做事,為何今天要來洪門鬨事。”
那男子心中一驚:“我——我沒為誰做事——”
唐懷天慢悠悠地道:“你可想好了再說,這可是國師麵前,這位坐著的白衣公子可是太平王世子,縣令也在這裡,你要是說謊……”
那男子都要哭了,他原本的任務就是來欺負一下洪門的婦孺,就煽動煽動人群、罵罵人就行了,就連那個黑袍人都隻是雇來裝模作樣的,如果不是那個腦子缺根筋的大漢出口挑釁,那個鐵劍少年又突然出手,其實按照他的打算,在黑袍人出手之前,他就會讓人收手,做出一副憐憫的模樣的。
畢竟雇他的人說了,不能傷害洪門的人。
宮九向後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就你這看到八萬兩黃金就移不開眼的樣子,還說你就是那六車鏢物的主人?你是不是覺得,八萬兩黃金真的很多,那六車鏢物直值八萬兩黃金?”
他嗤笑了一下:“你難道就沒有在來佯裝委托人的時候調查過,洪門當時為了護送這鏢物出動了多少人?八萬兩黃金……嗬嗬。”
宮九揭穿完男子並不是真的委托人後,立即兜手就把他惦記了很久的那些銀票抄了起來,重新塞回到墨麒的懷裡,活像是一個警惕地守著家財的小媳婦。
小媳婦精打細算,小算盤撥得啪啪響:“這下要回本的,就隻剩你買的洪門鏢局了……我記得楊過和小龍女現在還沒找到事做吧?回頭叫他們來洪門鏢局,神雕俠和小龍女親自護鏢,定能讓江湖人聞風而來,到時候護鏢賺得錢,都送到西北西南開荒地去。”
墨麒聽到最後一句話,原本想要開口的話都咕嘟一下滑回了肚子裡。
墨麒站著不動,任宮九把銀票塞回他的衣襟裡。過程中,宮九的手在他胸口不經意地碰了幾下,引得他的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地砰砰直跳。
墨麒又開始悶頭和自己心裡大膽造反的小芽搏鬥去了。
小芽風騷地左右搖擺,任墨麒左摁右摁,就是屹立不動,死活不願被摁進土裡。
那男子眼看真相敗露,頓時慌了:“我說實話,我說實話!我確實不是真的委托人……”
“那你知道真的委托人是誰嗎?”唐懷天坐直了身體。
男子飛快搖頭:“我不知道……那個讓我來鬨事的人,遮著麵孔,我根本不知道是誰。而且當時他還著重提了,鬨就鬨大點,搞得危急一點,但最後一定不能傷害洪門的人……”他聲音小下去,小聲嘀咕,“我也搞不清為啥有這個要求,其實我今天也就是意思意思一下,沒打算真的傷人的。”
“一定不能傷害洪門的人?”老縣令的表情有些疑惑。
“怪了,既然是來討債的,還這麼叮囑關心被討債的人的安全……派他來的人,該不會不是真的委托人,而是洪門的人吧?”唐遠道嘀咕。
“當然不是!”
一道驚怒的聲音從牢門口傳來。
一個披著紅鬥篷、麵色蒼白的女子疾走而來,身後原本給她引路的衙役都被她甩到身後去了。
“這是什麼人?”宮九皺起眉頭。
老縣令卻認得,歎氣:“唉……這便是洪門現在的當家主母了。”
洪門的頂梁柱們都已經死的精光,原本體弱多病的大少奶奶不得不頂上來,平日裡都不讓吹風的大家閨秀,現下也不得不拋頭露麵,寒冬裡趕來大牢,為洪門的人洗刷冤屈。
她身後的衙役道:“縣令大人,人已帶到,小的告退。”
衙役們快快地走了。
洪大少奶奶柳眉飛挑,快步走到牢門前,指著牢中那男子罵:“你這不要臉的狗東西!沒人性的畜生!我們洪門的人死了這麼多,留下的人便隻有我這種弱女子,還有老人孩子,你居然還想把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
她氣得不清,加上方才一陣疾跑,氣直喘,蒼白清瘦的麵頰上都泛起了病態的紅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