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麵對許榴的時候,追風並不想像對待其他冒犯自己的野狗或人類那樣露出尖利的獠牙或者撲上去咬斷它們的喉嚨。</p>
總有種小東西,遇到了之後就心軟的一塌糊塗。</p>
追風舔舔小狗的背,叼住許榴的後頸強迫他站起來。</p>
小狗是真的困了,以往這時候他正被駱隨抱在懷裡在柔軟大床上睡得正香,如今潦倒落魄,先是瘋狂逃跑,又是被野狗恐嚇,真正是最後一點力氣都沒有了。</p>
這時候的黑背卻顯得十分冷酷無情,鋒利獠牙磨了磨小狗後頸,輕微的鈍痛襯上那張土匪頭子似的俊臉,更讓小狗一瞬間激靈了一下,夾著尾巴隻好老老實實地跟上。</p>
追風在這一帶生活了很久,對一切複雜又變化多端的羊腸巷子了如指掌,帶著隻薩摩耶團子在夜色的遮掩下如同一陣風輕車熟路地穿過一片棚戶區。</p>
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許榴的鼻子上。</p>
下雨了。</p>
小狗茫然地抬起臉看了看被厚厚層雲遮蔽的夜空,一邊又被回過頭的追風咬了咬耳朵:“彆發呆,快走。”</p>
許榴這才明白為什麼追風非要帶他離開。</p>
剛才的地方隻有一塊被鏽蝕了大半的鐵皮能勉強擋雨,地勢又處於低窪,要是雨下大了遲早會被淹掉。</p>
追風帶著小狗走進了一棟塌掉了一半的矮樓。</p>
小狗一走進去就被嗆了一鼻子灰,追風有點擔心地回頭看他,小狗搖搖尾巴衝他露出乖巧的微笑。</p>
矮樓裡還聚著幾隻野狗。</p>
一隻大黃狗媽媽帶著一窩幼崽躺在角落裡,看見許榴跟著追風進來,霎時間露出了驚異的表情。</p>
另外兩條本來在打鬨的毛發都亂糟糟的野狗看清楚追風後麵綴著的棉花團子時也跟著露出了呆滯的表情。</p>
追風隻是麵無表情地邁著步子帶著許榴來到平日裡自己休息的位置。</p>
這裡沒有野狗敢來觸追風的黴頭,老老實實地退到一邊讓追風帶著撿回來的小狗睡在了最好的地方。</p>
所謂最好,就是無論是休息,還是防守進攻,都是絕佳的位置。</p>
然而許榴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之多的同類,這些野狗們比起之前遇到的流氓狗看起來要和氣得多,隻是許久沒有得到打理,毛發都是亂糟糟的,幾乎看不出品種。</p>
許榴努力辨認,驚詫地在其中發現了一隻瞧著年紀已經挺大了的雪納瑞。</p>
察覺到許榴的視線,那些流浪狗們對這隻漂亮的小薩摩耶露出友好的微笑來。</p>
“他們都是被人類丟棄的。”</p>
似乎是看出了許榴的困惑,追風把小狗按在懷裡給他順毛,一邊低聲地給小狗解釋,“有些是因為生病,有些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有就是主人喜新厭舊。”</p>
小狗瑟縮了一下,往追風懷裡又依賴地靠了靠。</p>
黑背那張在狗中算得上格外英俊的臉上露出一點冰涼的笑意,他低頭安撫性地吻了吻小狗濕漉漉的鼻尖:</p>
“人類就是這樣絕情又很不負責的生物。”</p>
許榴不說話了,趴在追風的懷裡,逃避似的感受著從大狗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p>
外麵的雨漸漸地開始下大了。</p>
隔著蒙蒙的雨幕,可以看見咫尺距離下,CBD區繁華&#3</p>
0340;高樓和綺麗的霓虹燈。</p>
那樣斑斕炫目的燈光,透過模糊不清的玻璃,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p>
衰敗擁擠又肮臟的棚戶區仿佛朽爛的瘡疤緊緊地綴連著紙醉金迷的大都市,一邊有人為了生計蜷縮在破落舊棚屋,為了一塊兩塊的菜錢細細盤算,一邊是揮金如土奢華如雲,腳下紅毯寸寸織金,連風都帶著金錢的香氣。</p>
人類,還真是奇怪啊。</p>
小狗茫然地想著,忍不住又想起了駱隨。</p>
不知道駱隨現在在做什麼呢?</p>
一道閃電裹挾著震耳欲聾的驚雷驟然劃破夜空,小狗被嚇了一跳,狗媽媽懷裡的小奶狗們也跟著汪汪唧唧地叫起來。</p>
一時間整棟破樓裡熱鬨得好像菜市場。</p>
許榴全身都發著抖,追風隻好坐起來把小狗攏在懷裡學著狗媽媽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地舔吻著小狗的臉頰。</p>
舔舔小狗,追風已經做的業務熟練,但是開口還是不免僵硬如石頭:</p>
“沒事,彆怕了,我在這裡。”</p>
小狗嗚咽了一聲,腦袋又往追風懷裡靠了靠。</p>
“沒事了,沒事了。”</p>
追風也不睡了,一直哄到小狗迷迷糊糊地睡著,這才鬆了一口氣,用前爪把小狗完全地罩在自己懷裡,連尾巴都用前腿壓住,放心地閉上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