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往日裡沒啥子人的胡同口處卻擠滿了人, 三三兩兩為一堆。
“咋這麼多人啊?”陳平宇嘟囔了一句。
他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兒最是不喜歡碰見熟人,還得打招呼說話, 多麻煩。
陳誌邦扛著鋤頭,好奇地瞅了兩眼,順口跟鄉親們打了個招呼。
“孫大娘,二奶奶, 大嫂子……這個點了,還沒回家吃飯呢。”陳誌邦放下鋤頭, 站在胡同口, 清俊的麵龐上閃過一絲好奇。
這是咋著了?這麼多人。
陳靜婉,陳平宇跟在他身後,乖巧地喊了人。
兩個孩子身上臟兮兮的, 臉上也帶著塵土的風霜。
這沒媽的孩子,就是可憐啊,沒人洗衣服做飯了。
少數幾個嫂子歎了口氣, 很為這三個孩子擔憂。
其實,為了孩子, 誌邦哥若是原諒了那個周翠花也行。
以後周翠花肯定會收斂很多,估計得夾著尾巴做人了,這村裡村外誰不知道她那點破事啊。
“誌邦啊,你可回來了。你家啊……來人了又。”孫大娘手上比劃著,激動地很,“那個周翠花, 又回來了。”
昏暗之中,陳誌邦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僵住了,心好像被揪住了一樣,酸酸的,難受極了。
“媽!”陳平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陳誌邦和一臉平靜的姐姐,隨後咬了咬唇不敢再說話了。
孫大娘是真心心疼陳誌邦,直抓著他的胳膊不撒手,“誌邦啊,聽大娘一句勸。這女人離了心,以後也不會收心跟你好好過。千萬彆讓她再回來了,你還年輕著呢,以後再找個好的照顧孩子們。”
陳誌邦看了看他,僵硬一笑,“我知道,大娘。”
說罷,他深呼一口氣,冰涼的指尖微微一顫,舉起鋤頭,心怦怦直跳,他仿佛聽不見周圍人說的話。
就這樣,萬籟俱靜般從人群中穿越,誰說的話他都聽不見,耳朵嗡嗡的好似耳鳴一般。
可是他心中卻莫名有一種直覺,這一天終於來了。
同床共枕十幾年,枕邊人什麼性子他還能不清楚麼?
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夜一夜又一夜,他總是在琢磨。
琢磨那個狠心的女人,那個他看不透的女人。
就這麼著,他仿佛懂了她,同時也篤定了,她絕對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放手。
果然,這才半個月,就來了。
還真是心急啊?也不等彆人忘一下她做的好事兒再來。
隔著人群,陳誌邦抿了抿唇,目光與周翠花交彙。
周翠花愣了一下,神色複雜,他變了許多。
整個人都不大一樣了,眼神……眼神好清冷,像是冰渣子一般凍人。
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麼看她,不知怎麼的周翠花心中生出絲絲的委屈來。
委屈?陳誌邦心下嗤笑,她還有臉委屈呢。
把他,把這一大家子人當傻子,給她養著跟姘頭的閨女。
三五不時的偷偷回趟娘家,和姘頭私會,更可恨的是還是他給周翠花打的掩護。
因為心疼她,知道媽不喜歡她回娘家,可還是偷偷給她找機會。
哪成想,人家是去找姘頭了,陳誌邦雙目充血。
“你來乾什麼?”陳誌邦嘴角牽了牽,眼底卻都是冷漠。
他故意這樣問,想看看這個不要臉皮的女人還能有啥說的。
周翠花滿臉憔悴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勉強衝他笑了笑,笑容裡透露出絲絲的疲憊。
倏地,陳誌邦竟然有點想笑。
看來這些日子,周翠花過得不好啊。也是,郭子娟可不是省油的燈,知道便宜妹妹跟丈夫有一腿,哪能饒得了她?
隻怕周家得天天吵架打架吧。
“我,我就是想回來看看。”周翠花摸了摸肚子,頓了頓環視一圈說,“我有點事兒想給你說,你開開門吧,咱們進去說。”
她語氣隨意,像是篤定了他一定會原諒她,接納她。
真有意思,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等等,陳誌邦眼神微微一縮,她的肚子……
難道是懷孕了?
陳誌邦握了握拳,隻是不知道到底多長時間了,應該是一兩個月吧。
前一段時間,農忙她有兩三個月沒回娘家,估摸著也是沒見過周橙。
這對狗男女就是有心則是無力,上上個月她的好事兒來了,所以不可能是兩個月,應該是一個多月。
不管咋算,也是他的。
那幾天夜裡,爹媽剛走,周翠花興奮的很,倆人親熱了幾天。
或許……就是那幾天吧。
陳誌邦心下微沉,這個孩子的到來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怎麼辦?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不,也不一定,說不定她就是騙人的。
想以此為借口,回到陳家。
陳誌邦看了眼周圍眼睛都不帶眨直盯著他們看的村民們,呼了口氣,“跟我走!去我家說吧。”
說罷就扭頭,往自己家新開的門處走,總不能叫她堵在爸媽的大門口。
也不知道爸媽……知不知道這個事兒。
“去哪兒?”周翠花有些茫然,下意識地走了兩步,又警惕地停下腳步,“我不走!我就在這給你說。”
陳誌邦頓了頓,扭頭瞥了她一眼,“你非要在這丟人現眼是不是?還嫌不夠丟人?”
“那回家說吧。”周翠花退而其次,要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