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嫁三叔 赫連菲菲 7653 字 3個月前

周鶯動了動嘴唇,晉帝抬手打斷她:“如果你是想為顧長鈞求情的話,不必了。朕最大限度是不動周家,不可能他們瞞騙了朕十餘年,什麼代價都不用付。”

恰此時,外頭響起了宦人拉長了的唱聲:“太後娘娘到。”

晉帝站起身,簾子掀開,太後飛速跨入進來。

行了兩步,在門前停住,眼睛盯在周鶯身上,眼淚滾了下來。

晉帝道:“母後,您這是……”

太後不理他,紅著眼睛朝周鶯招了招手,周鶯湊近兩步蹲下身行禮,太後一把抱住周鶯,手撫著她頭發,托著她的下巴叫她仰起頭。

太後凝視著那張她曾經就覺得似曾相識的臉,哭著道:“正弘,我的孫兒。”

這個名字許久沒在宮裡聽過了。晉帝表情變換莫測,最終垂下眼眸,什麼都沒說。

“他的鼻子嘴巴,似他娘,你和他有好幾成相似。尤其抿著嘴唇說話時,顯得特彆靦腆……要不覺著你跟彆人不一樣呢,原來原來,是我們正弘的骨肉。”太後一麵說,一麵伸手撫著周鶯的臉。

第二回相見,那個高高在上要選她為靈王妃的太後,成了她的曾祖母。

周鶯心頭發澀,張了張口想喊聲“曾祖”,最後卻是舌尖一頓,澀澀地喊了“太後”。

太後怔了下,眸中滿是落寞。她苦澀地扯個笑出來:“罷了,來日方長。”

抹了眼淚回身對晉帝道:“皇上,叫丫頭進宮,就住在壽芳宮陪著我。”

盛王為人謙和,又十分乖巧,太後從前最是疼愛這個孫兒。他造反逃逸後沒多久,死訊傳來,皇後瘋了,太後傷心不已,開始一心向佛,如今已經茹素十幾年了。

那些苦痛無法消解,唯有守燈誦經寄望神佛。盛王還有骨血存留於世,未嘗不是給她某種新的念想。

這世上總要留有他的影子,哪怕這個女孩兒的出身不足為外人道,身世亦永遠見不得光。

晉帝頷首:“兒子也是這個意思。”

太後已過古稀之年,還能享多久的福呢?身邊有這孩子陪伴,聽說是個最心細不過的好姑娘,太後想必也能快慰幾許。

於他自己,更是一種慰藉。

周鶯垂下眼睛,忍住喉中澀意,低聲道:“多謝太後抬愛,臣女已經和外家說好,過了年就回蘇州,隻怕,無法在宮中服侍太後娘娘。”

她忙跪下去:“求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有些為難,也有些傷心:“孩子,我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啊,你舅家……你舅家遠在江南,難道今後你都不想見我們了嗎?”

周鶯攥著袖子,道:“非是臣女無情,實在是……”

那些理由太難啟齒,該怎麽說?父親給祖父派人絞殺,母親原是父親的妃嬪。她分明是晉帝的孫女,卻要養在羅貴妃名下做什麼公主……

周鶯抿唇道:“臣女已經幾番認了父母,實在不想再易姓更名……”

做了顧小姐,又變回周姑娘。進了宮,賜國姓,她這一生,堪比一場笑話。任誰都能可憐她,叫她隨了自己的姓嗎?

太後道:“這簡單,你仍做周鶯,不過是本宮喜歡你,封你做公主,外頭誰敢說,本宮撕了他的嘴!”

周鶯搖了搖頭,苦笑道:“那我稱太後做祖母,還是曾祖?”

太後張了張嘴,亂輩分的事,民間都不許有,於皇家,更是一種醜事。

晉帝在旁踱步,冷聲道:“你說與外家商議了?朕怎麼聽說,你那舅父已在春華巷買了院子,最近正在瞧鋪麵兒,似要做起買賣來。”

他頓了頓,笑道:“顧長鈞瞧上你,會準你走?此人自大慣了,這些年仗著過去的功勞在京裡隻手遮天,如今又平北亂,怎可能容他瞧上的姑娘嫁給旁人?”

周鶯跪在地上,雙膝之下的石磚滲著一股股涼意。周振確實聽從顧長鈞的話,說年後回蘇州,也隻是她和外祖母商議的結果。舅父拿她沒法子,說不準會拿一些借口來拖住外祖母。屆時她回不得蘇州,和顧長鈞就不可能真正斷得了。

太後將她拽起來,握住她手道:“孩子,過去在顧家,那顧長鈞對你……”太後沒說下去,卻拿眼打量著她身子,周鶯明白過來,臉上漫過不自然的窘,“沒有的,三……顧侯爺為人貴重,他不會……”

他說過,不會讓她不清不楚的就跟了他。

太後放下心來,拍拍她的手背:“他要是敢,本宮摘了他的腦袋。你放心,今後你再也不是沒人疼的孩子,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曾祖沒多少日子了,就盼著你能在身邊兒……”

周鶯想掙開那雙手,太沉重了。

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就再也過不回從前寧靜的生活。她的名聲壞透了,也不想再和顧長鈞有所牽連,隔著太多恩怨,她沒法毫無芥蒂的和他在一起。她想走。

離開京城遠遠的,重新去過平靜的日子。她沒想過要做皇家的公主,過宮中的生活。她想去江南,尋個不起眼的小院靜靜的住幾年,去好好的想清楚,想清楚自己是誰,想清楚自己該歸何處。

日暮時分,天際泛著藍紫色的雲霞。中宮正殿廊下,宮人搬了一把椅子,出來,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婦坐在上頭目送夕陽墜去。

她是晉帝結發,中宮嫡皇後,楚氏。

她麵容安詳,容色依稀可辨出昔年風采。

她和晉帝少年夫妻,孕育了他們第一個孩子,就是盛王正弘。他聰敏過人,很受喜愛。他十五歲那年,晉帝就悄悄寫了詔書,要立他為太子。誰也想不到,他二十歲行及冠禮前,反了。

這個本來就將屬於他的江山,不及他心頭所愛貴重。痛哭著求晉帝將心上人還給自己而不得,他癲狂地舉起了反旗。

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他把大好前程和年輕的生命都搭進去了。

楚皇後追悔不已。她痛恨晉帝剿殺了親生骨肉,更恨自己,沒有教導兒子去成就霸業和野心,而是教他做個沉溺於情*愛的無用的人。

更恨那個離間了自己丈夫和兒子,致使這一切悲劇發生的女人。

楚皇後瘋了。從知道盛王的死,那一瞬她就瘋了。

她被鎖閉在這輝煌的殿宇中。十六年了,晉帝不曾踏足過這個宮殿半步。

如今“皇後”不過是個虛幻的名頭,真正執掌六宮的早換了彆人。

她貼身的宮人站在她身後,身上穿的宮裝已經舊得看不清顏色。她瞧似應該也有四十來歲了,梳著夫人髻,陪伴瘋後在這宮裡關了十幾年。

“娘娘,聽說,皇上今兒惱了貴妃,叫人關了秀毓宮的門兒呢。那妖精也有今天,可算是天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