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太元十一年春,大周王朝,京城。

鑼鼓喧囂,紅妝十裡,京城百姓熙熙攘攘地站在街巷兩旁,看著這十年難得一見的盛景,口中驚歎不止。

喜慶的隊伍中,俏麗的丫鬟不斷灑下金葉子金豆,激起人群的陣陣哄搶。

要問為何今日這般熱鬨?又是何人嫁娶,才能引得整座京城轟動?

原來今日,是當朝九皇子軒轅夜與顧家千金顧倚柔的大喜之日。

說起這九皇子軒轅夜,那“京城第一紈絝”的名號可謂是當之無愧,其性格囂張乖戾,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不知多少下人站著進去,然後被草席裹著扔出來。

但哪怕手下犯下殺孽無數,惹得百姓談及色變,奈何這位是當朝天子最受寵愛的幼子,地位無人能夠撼動。

再說這顧家,也是這京城中獨樹一幟的奇葩。

已故的顧家老祖宗是天子之師,現任顧家家主與當朝天子算得同門師兄弟,且顧家家主在當朝隻是個不管事的閒職,遠離權力中心,因而顧家獨得陛下恩寵。

顧家千金顧倚柔乃顧家家主繼夫人之女,按當朝律法,隻能算是庶女,照理來說庶女是嫁不得皇子當正妃的,給予側妃名分便是最多。

可顧倚柔有著“京城第一閨秀”的美稱,容貌絕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外加為人善良大度,樂善好施,於百姓間頗負盛名,便有坊間傳,這樣的顧家千金,皇子也能嫁得。

這名聲傳到當朝天子耳中後,天子便喚顧倚柔入宮赴太後壽宴,一番了解後,老太後對顧倚柔十分滿意,再加上天子本人也鐘意這樣的兒媳,便主動賜婚,將其許給了自己最寵愛的九皇子作正妻。

九皇子驕傲跋扈,若是娶得一位“完美”的女子,想來也能夠被感化。

但顧家並不隻有一位“京城第一閨秀”。

顧家庶子,顧倚柔之弟——顧宇飛,則有著“京城第一武公子”的美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將來十有八九能掙得一個將軍封號。

人群中,不少人交頭接耳地說起了顧家的八卦。

隻聽有人惋惜道:“若非繼夫人與老爺相識較晚,否則顧小姐和顧少爺,也不必頂著‘庶子庶女’的頭銜過一輩子了。”

附近的人回複:“是啊,聽聞繼夫人乃是顧家家主原配的閨中密友,奈何家道中落,被父母許配一商賈老頭,幸而得顧家家主救難於水火之中。因為念得顧家的恩情,繼夫人前往廟中修行,等原夫人病故後,為了照顧顧家大公子,嫁給顧家家主作續弦。”

旁邊又有人不經意地問道:“對了,顧家大公子幼年時思母成疾,久病纏身,如今不但學業荒廢,整日還就知道出入賭場等娛樂場所,不知道給顧家帶去了多少麻煩。最近倒是有陣子沒見他出來過了,可是還活著?”

一個跟顧家沾著點兒關係的人笑說:“我姑姑的朋友的兒子在顧府後廚做事,聽聞這位顧家大公子被禁足了!”

有人憤憤不平道:“你說,哪有這樣的人呐!生恩不如養恩大,這顧家大公子不僅性格叛逆,還一天天欺辱弟妹,忤逆繼母,可真不是東西。如今被鎖著呐,不僅沒有收斂,脾性反倒愈發暴躁,最近還將生母留下來的小廝和丫頭都給打跑了!”

“對了,顧家大少爺還叫的名兒,還叫‘以昭’呐!真是白瞎了這個好名字!”

……

顧府,一間陳設豪華的偏房內。

蒼白瘦削的黑發青年端坐在一麵琉璃鏡前,看似桀驁的眼睛下,藏著一股洶湧的暗流,深不可測。一襲華貴的紺碧織錦長袍鬆垮垮地蓋在他的身上,愈發顯得他如同一根勁竹般堅韌不拔。

這位便是顧家唯一一位惹得眾多外人非議的顧家嫡長子——顧以昭。

在顧以昭的身後,一個小廝膽戰心驚地梳理著他的一頭長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令這位大少爺心生不滿,將自己打一頓後扔出府去。

要知道,就連常年服侍這位大少爺的大丫頭阿浣和小廝阿虎,也落得個被痛打一頓後賣出府去的下場,不知道現在是生是死,還或許是生不如死。

哪怕是名聲再差的主子,也不是奴仆可以有意見的。

“大、大少爺……您的頭發已經理好了,可還滿意?”

因為常年生病,顧以昭這一頭長發乾枯毛躁,但不知是否是最近府上有喜事的緣故,這位公子身子骨也硬朗了起來,如今這一頭墨發,竟是如錦緞般絲滑。

“理好了?那就滾出去吧。”

顧以昭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臨時服侍他的小廝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在逃出去後,小廝立刻被一群人給圍住了。

“謔!看你沒受傷,真是幸運,那位主子近日愈發殘暴了,不知多少人挨了巴掌臉上開花呢!”

“不過你身上好香啊!嗯~這香味兒可真是醉人,早先竟是從未聞過,看來今日大少爺將壓箱底的名貴熏香也給擺出來了。”

“一個大男人擺弄熏香,屬實丟人,瞧瞧二少爺,那才是真男人。我還聽聞,那芹香會致人不孕,大少爺可是經常用著呢,也不怕……”

“噓!二少爺來了!”

奴仆背後議論主子,被發現了,可是大罪,嚴重的是要把舌頭拔掉的!

一群丫頭小廝立刻噤聲,恭恭敬敬地對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上的俊朗少年行禮。

今日,由於長姐顧倚柔成親,顧宇飛穿著一身琥珀色皮鎧,顯得豐神俊朗,英姿勃發。

麵對一群丫頭小廝,顧宇飛大方地擺了擺手,抬頭笑道:“大哥到底是大哥,你們在下麵議論,本是大罪,不過今日是我姐大喜之日,我就放你們一馬,下次可不要被抓到。”

顧宇飛離開後,丫頭小廝們麵麵相覷,紛紛在心裡感慨二少爺宅心仁厚。

卻不曾想,善良的二少爺,在進了顧以昭的屋子後,便露出了另一幅嘴臉。

“癆病鬼,我娘讓我給你送藥,怕你這些天死了,紅事變白事,折了我姐和姐夫的福氣。今日我懶得用手碰你,怕過了你一身病氣,識相點便直接吃下去,不然我撕開你的喉嚨,也要讓你把這藥吞下去。”

顧以昭勾了勾嘴角,倒也不懼,直接拿過藥就著一點清水吞了下去,過後才諷刺道:

“我是你大哥,你就這麼對我說話?”

顧宇飛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一拳就可以砸死的顧以昭,直接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那又如何?你這個隻會敗家的廢物活著就隻會玷汙我們顧家的清譽,也不知道你命怎麼會這麼硬,早該死的不死。”

顧以昭將下巴撐在手上,微微側目,幽幽地開了口:

“那你小子有種現在就殺了我,最好把我身上的血都放乾,變成這場婚禮最鮮豔的一抹紅色,還是說……要我試給你看?”

眾所周知,新婚夫婦成親當日是不能見血的。

顧宇飛見顧以昭竟然取出一柄剪刀在脖子上比劃,作勢就要戳向喉嚨,嚇得倒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我還要活得久一點,現在可不能死……剛才隻是開玩笑的~”

顧以昭看顧宇飛被嚇到,臉上寫滿了戲謔,嗬嗬一笑,放下了剪刀。

驚魂未定的後者頓時騰起一股被耍弄的憤怒,幾欲吐血,重重落下一聲“有病”,便出了房門。

沒有人看到這一幕,哪怕看到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這哪裡是外麵傳的“顧以昭欺負自己的弟妹”啊,分明是顧以昭被自己的弟妹霸.淩呢!

奈何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輿論這玩意兒,上位者輕易便能操縱。

顧夫人死後,病弱的顧以昭便如同無根之萍,一方宅院內,人情冷暖隻有他自己知道。

而事實上,顧家的一切,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情。

就比如,顧夫人並非簡單的病逝,而是在寺廟撞破了顧家家主與閨中密友的苟且,怒急攻心之下昏迷了過去,爾後不出幾日便因為心疾而死……期間顧家家主一直在消極應對治療。

再比如,顧夫人病逝的風頭過去後,顧家家主與繼夫人成親那日,後者身上的孕肚已經掩飾不住了,後來傳出顧倚柔是繼夫人被顧以昭衝撞而變成早產兒的消息,當然也是假的。

還有,顧以昭年幼時,的確因為生母去世而病了一段日子,但是毀壞他身子骨的,卻是本用來治愈他疾病的藥。

之後數年,顧以昭常年臥病在床,藥石不斷,外人隻道他身子骨弱,卻不知是有心之人投.毒所致,現在能夠活著,還是因為他這些年暗地裡看了些醫學雜論,再加上久病成醫,悄悄用“以毒壓毒”的方子苟延殘喘。

如果他先前死了,那麼其他人看繼夫人照顧他照顧得這麼“好”,也說不得什麼……一切都是那麼合情合理。

可他偏偏一直不死,甚至這幾年身子骨已經“好”到能夠在外頭活動了,所以繼夫人便誘導他去那些風月賭場,期待他惹是生非,讓外人厭惡,並且受到刺激或是染上不該染上的癮,早早見閻王。

對風月之事,顧以昭實在無感,甚至厭惡無比,所以為了成全繼夫人的“善意”,為了讓暗中盯梢的人放鬆警惕,他就隻能去賭場“取樂”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顧以昭表麵上活得風生水起,暗地裡卻是距離大限越來越近。

他實在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繼母這麼多年來結交了許多人脈,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不許他見大夫,也不許他出城,更不許他與人結交。

他之所以被養著,而沒有被用強硬的手段殺害,一方麵是因為以前他的外祖家還沒有因為貪.汙而破滅,另一方麵是因為他算是鞏固庶妹庶弟名望的大好工具。

所以他隻能偷偷的,用並不高明的醫藥之術給自己續命,後來在發現賭場裡的熏香對身體各有作用後,便像是染上了這麼個富家女子常見的愛好,派人去搜羅各種熏香,其中便包括久聞能夠對人體有各種壞影響的香。

熏香也算是一種草藥之術,多學學總是有用處的。他這個身體,根子就已經爛了,倒是不怕熏香毒害,總歸活不久。

没有了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