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細想想,卻又合情合理。
人家是真正的從龍功臣啊,皇帝還在濮州做官時,張鏜就已經跟隨左右。繼而跟著皇帝去金州、黎州,又在起兵攻占漢中後加入,漢中保衛戰時也在皇帝身邊做副手。
第一批封侯的五人,張鏜可是位列其中!
隻不過,文官們有些擔憂。
種師道、張叔夜代表軍隊相繼入閣,前者積極向文官靠攏,後者直接就是文臣出身。
現在張鏜驟然入閣,肯定也是武人身份,妥妥代表軍方的利益。
武將拜相,而且還年紀輕輕,必然唆使皇帝窮兵黷武啊!
朱銘還沒等眾臣回過神來,就又來一句:“兵部尚書趙遹致仕,張廣道補為兵部尚書。”
“陛……”
好多大臣都想說“陛下萬萬不可”,但話到嘴邊連忙收住。
拋開這位開國皇帝無法勸阻不談,隻論張廣道也不能得罪。這位一直都是統兵大將,而且剛剛受封國公,正是權勢滔天之時,現在勸阻純屬腦抽了。
退朝之後,好多文臣的腦子還在嗡嗡作響。
謝克家與綦崇禮二人,直接跑去翟汝文的辦公室。
翟汝文皺眉道:“你們來這裡作甚?”
綦崇禮掃視左右,低聲說:“統兵大將怎能做兵部尚書?”
謝克家道:“相公怎不勸諫陛下?”
翟汝文壓低聲音:“陛下是唐太宗那般人物,我勸了有什麼用?我又不是魏征!”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再說話。
謝克家和綦崇禮,都是趙明誠的表弟,李清照以前是他們的表嫂。
翟汝文因為得罪六賊,當年被貶去山東好些年,因此跟秦檜、謝克家、綦崇禮等人的關係極好。
綦崇禮十歲就給人寫墓誌銘,宋徽宗視察太學的時候,對綦崇禮的文章驚為天人。後來,綦崇禮還給宋徽宗做過起居郎,跟在宋徽宗屁股後麵寫起居注。
翟汝文把辦公室門窗關好,說道:“大明跟舊宋不同。宋朝開國的時候,武人都囂張跋扈。帶兵大將把蜀國滅了,逼得蜀國軍民造反再屠城,宋太祖都不敢把大將給砍頭。前宋的製度,自然要防備武人。”
“可現在呢?正因為前宋矯枉過正,導致軍隊糜爛,大明初立才要糾正過來。唐朝的時候,武將可是能拜相的,如今武將做兵部尚書又算什麼?”
謝克家說:“就因為唐朝不抑武人,才最終導致五代之亂。”
翟汝文擺擺手:“陛下已定製度,從今往後,內閣和兵部,必須至少有一個武將。武人出身的閣臣,不能做首相,頂多升為副相。至於兵部,武人可做尚書,也可做侍郎,但必須有一人代表軍方!”
“武人閣臣,武人尚書,此非國家之幸也。”綦崇禮連連搖頭。
他們也沒啥壞心思,純粹是出於對武人的防備,害怕今後動輒就要興師打仗。
就拿綦崇禮來說,他曆史上更偏向主戰派。而且做紹興知府時,他主動募兵備戰,打造浙東的海陸防禦體係,甚至親手打造了一支水軍。趙構居然提拔他做宰相,而且專門負責跟金國議和,綦崇禮氣得直接就辭職不乾了。
這樣的文官,不怕打仗。
隻怕皇帝窮兵黷武,怕武將能夠左右國政!
……
卻說張廣道那邊,此刻正在抓耳撓腮。
他讀過書不假,但文化水平著實有限,看著各種文書頭暈目眩。
六部的實際工作,其實不需要尚書費心,因為各種事務有左右侍郎處理。
尚書的責任,不過是把關和簽字而已。
“這他媽能是張近的公文?”張廣道對著一封公文破口大罵,“他一個鐵匠出身的徐州賊寇,祖墳冒煙才來金州跟著陛下造反。那直娘賊的大字不識幾個,如今做了都指揮使,公文寫得居然老子都看不懂!”
書吏指著其中一處:“這裡用典了,可能是書吏代筆。”
張廣道拍桌子說:“傳令各省和都護府,今後的軍中公文,都不準再用典,也不準再用生僻字。誰敢違反,老子扒他的皮!”
書吏愣在原地。
張廣道質問:“還傻站著作甚?快去起草文書。記住,老子的文書也不準用典、不準用生僻字!”
“是!”書吏連忙跑去寫文件。
張廣道就任兵部尚書的第一天,親自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規範軍事公文的寫作方式。
他的想法很簡單,跟軍事相關的公文,越直截了當越好。
最好是沒讀過幾天書的大老粗都能看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