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公私】(2 / 2)

北宋穿越指南 王梓鈞 9371 字 3個月前

白崇彥猛然正色,仔細品味此義,隨即起身作揖:“多謝閣下賜教!”

北宋流行的《論語版本,是三國何宴所注《論語集解。其注解內容,囉裡吧嗦說了一大堆,摳字眼闡述君子和小人的區彆。

而朱銘剛才所回答的,是朱熹的注解內容。

朱熹沒有摳字眼,隻用“公私”二字,就精準闡述了君子小人之彆。

君子注重公義,小人沉迷私利。

“不敢當。”朱銘微笑拱手回禮。

“公私,公私……”白崇彥喃喃自語,結合這兩個字,開始回憶《論語·裡仁篇的內容,發現有好幾句經文都能據此解構。

他越想越興奮,起身走來走去,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受教“公私”二字,才是白崇彥最大的收獲,比買到一支極品毛筆重要得多。

而嚴大婆和沉有容,見白崇彥如此異常,也都麵露驚訝之色。

在她們心目中,白三郎滿腹經綸,是本地大大有名的才子。可朱大郎隨便幾句話,就讓白三郎這般失態,相比之下,朱大郎該有多大的學問啊!

高興了好半天,白崇彥終於坐回去,按捺住心中激動:“朱兄……”

“喚我大郎便是。”朱銘已經接受這個稱呼。

白崇彥問:“大郎師從哪位大儒門下?”

朱銘說:“我從小就奔波各地,蒙學是父親所授。至於儒家經典,這裡聽一些,那裡聽一些,自己也瞎琢磨。”

白崇彥更加佩服:“原來大郎是無師自通,愚兄實在汗顏!”

白崇彥請沉有容拿來《論語、《孟子,打算逐字逐句請教,希望能夠獲得更多新解。

朱銘起身抱拳:“三郎君,時辰已晚。”

“對對對,是俺孟浪了,”白崇彥連忙起身告辭,“大郎且請歇息,明日再來請教!”

朱銘說:“慢走。”

白崇彥看向桌子上:“這支毛筆,俺明日帶錢過來,賣田的白契也一並送到。”

“不急。”朱銘是真的不著急,反正已經把這廝忽悠住了。

白崇彥又說:“愚兄有一好友,是洋州通判相公家的郎君。明日約好一同上山遊玩,不知大郎可願同往?”

州判家的公子?

當然要去!

朱銘麵色從容,一身正氣凜然,絲毫不慕權貴:“樂意之至。”

這位白三郎帶著家僮離開,婆媳倆禮送出門,她們回屋之後,對待朱家父子的態度更加尊敬。

大才子啊,如果一直能做祺哥兒的老師……

白崇彥撐傘返回家宅,一路興奮莫名,既有買到好筆的愉悅,更有求得新知的暢快。

至於同窗遺霜的緋聞,白崇彥已經不信了。

雨天路滑,一不小心,摔得半身汙泥。

他也不換乾淨衣裳,就徑直前往父親的書房。

老白員外正在挑燈看書,覷了一眼兒子身上的泥水:“回來了?”

“辦妥了。”白崇彥說。

老白員外說道:“今夜就能辦妥,看來那對父子很有手段,生生把你給說服了。”

白崇彥大致複述了一遍經過,說道:“父親,朱家父子必不是歹人。就算是歹人,以他們的才識,也沒必要騙些村夫俚婦。特彆是那小朱秀才,雖隻討教了兩句,已讓孩兒佩服之至。”

老白員外做過縣主簿,但他肚子裡的學問,去考舉人都夠嗆,問道:“真的那般有才學?”

“何止是有才學,”白崇彥大加推崇,“孩兒從西鄉縣求學到洋州,所遇經師不止一兩個。便那洋州的名儒,也是按何平叔之言解《論語。一個二個,解得舌綻蓮花、頭頭是道,可又有誰說出‘公私’二字?”

老白員外說:“這兩個字也不難,我一聽便知其義。”

白崇彥道:“能聽懂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不把《論語研習至精,又哪能說出此言?越是簡單之詞,就越妙到毫巔,正所謂大道至簡。”

老白員外聽明白了:“你是說,整個洋州的經師,都不如這少年有學問?”

“也不一定,‘公私’二字,或許是他妙手偶得。”白崇彥說。

“他想科舉做官?”老白員外又問。

白崇彥道:“確有此意,還讓孩兒幫忙作保。”

老白員外沉吟道:“既是這樣,些許山地,送他又何妨?便考不上科舉,也無非幾畝薄地而已,對咱來說沒有半點損失。等二郎白二公子回來,便讓他幫忙造戶籍。你祖母的壽宴,也請朱家父子到裡麵來坐,不可跟凡夫俗子混為一席。”

“父親英明。”白崇彥對老爹的安排也很佩服。

老白員外告戒道:“彆看俺家在鄉裡勢大,出了西鄉縣算得什麼?你要多多與人為善,莫要跟人爭執結仇。下遊那個混不吝,還自稱甚麼小白員外,魚肉相鄰,四處結仇,勾結山賊,私賣鹽茶,遲早得破家亡命!”

他年輕時候,也是個狠辣角色,十多年前終於踢到鐵板,辭去主簿職務灰溜溜滾回鄉下。

從此,修身養性,寬待鄉鄰,居然漸漸混出好名聲。

“父親說得是。”白崇彥道。

老白員外又說:“昨日忘了問你,鐘秀才可願來俺家教書?”

白崇彥道:“孩兒去邀請過了,鐘秀才倒是願意來,但提的要求較為苛刻。每月俸酬四貫,每年還得另給束脩。”

“他窮瘋了吧!”老白員外憤怒不已。

白崇彥道:“俺們這裡太偏僻,孩兒問了好幾位先生,但凡有些本事的,要麼不願來,要麼叫價高。父親給出的報酬,也能聘到老師,但其學問嘛,孩兒卻看不上。”

老白員外說:“學問差些也可,畢竟隻是教授蒙童。家裡的梁學究年紀太大,眼花耳聾得厲害,上課打鬨他都聽不到,今年務必要換一個西席。”

白崇彥猶豫再三,忍不住說:“孩兒認為,該把私塾改為村學,讓村裡有誌向學的孩童都來讀書。”

“還要建村學,真當俺是大善人?”老白員外冷笑。

白崇彥說道:“父親,村學都沒有,俺家隻能算土豪。隻有建立村學,教化鄉裡,才能稱得士紳之家。”

“士紳之家,士紳之家……”

老白員外被這個稱呼說動,反複沉吟之後,點頭許可道:“確實,村裡沒有村學,你在外交遊也丟麵子。五十貫錢,應該能辦起村學吧?”

白崇彥說:“綽綽有餘。”

老白員外當即拍板道:“等你祖母大壽過後,就起幾間草屋,讓村中孩童都來讀書,暫時讓梁學究繼續教著。”

白崇彥建議:“那朱家大郎,既然能編寫《三字經,想必對教授蒙童頗有心得。他還稱自己的蒙學,是其父朱相公所授。等孩兒再去試探其學問,或許能聘朱相公做村學先生。”

“也行。”老白員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