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隨便往遠處指去:“到處都是山,閣下隨便尋個山頭,便可結廬修道。糧食、食鹽、蔬菜,都可以下山購買,隻要道長出得起錢。”
薛道光說:“獨自結廬太費時間,借間茅草屋就行。”
“修道不是應該在深山嗎?”朱銘問。
薛道光說:“我這一脈不同,前幾年我都在東京鬨市修行。不在俗世滾幾滾,哪能修出真道心?”
“隨便你吧。”朱銘說道。
金丹南宗五祖,名氣大得很,朱銘自然是知道的。
特彆是薛道光的徒孫白玉蟾,跟朱熹屬於同時代的人。
白玉蟾和朱熹,估計沒有見過麵,但他們有許多共同的朋友,彼此都想向對方請教道法和儒學。
白玉蟾聽到朱熹病逝的消息,還專門寫了些詩文,來表達惋惜和崇敬之情。
薛道光的徒弟、白玉蟾的師傅,便是那位陳箍桶。
至於這個薛道光,修道之前一直是和尚。
薛道光跟著父子倆攀爬山,剛剛踏進山寨,就見一群讀書人在大呼小叫。
“快測量秤砣的體積!”
“尺子呢?尺子拿過來!”
“快快研墨……”
薛道光指著那些讀書人:“這是在作甚?”
“求道。”朱銘笑著說。
重力、摩擦力什麼的,陳淵等人已經學了。
他們還自己製作出標準器……
薛道光湊過去看熱鬨,還沒看明白呢,陳淵猛地蹦躂起來:“算出來了,算出這兩個秤砣的密度了!都是鐵秤砣,體積和密度卻略有差異,應該是裡麵含了些雜質。”
“請問閣下,何為體積,何為密度?”薛道光抱拳說。
陳淵在地畫了個長方形:“道人若讀過九章算術,便知矩形幾何為廣從長寬相乘。這幾何,便是麵積,因為它是一個麵。”陳淵又握緊拳頭,“吾之拳,就不是一個麵,它占的地方便是體積。”
薛道光瞬間就懂了,因為他讀過九章算術。
幾何是“多少”的意思,在九章算術裡,求麵積、求重量都是問幾何。
“積”則為聚集之意,“積步”、“積裡”都是麵積單位。
加減乘除、分子、分母、等數、積、冪、股、弦……這些數學術語,在九章算術裡都有。
陳淵又說:“密度便是單位體積的事物重量,同樣的事物密度相同。如果不同,要麼測量不準,要麼含有雜質。”
單位完全亂套了,宋代1寸等於37厘米,1分等於037厘米。
陳淵等人測量長度,都是用尺、寸、分,朱國祥不可能生造出米、分米、厘米來。
其實用慣了都差不多,曆史的國際單位,本來就是法國生造出來的。
重量和質量的含義,朱國祥也懶得去區彆,反正暫時無法去月球搞研究。
薛道光問道:“測密度來作甚?”
“還沒有想到用處,此為格物也,”陳淵說道,“已知密度與浮力有關,木浮於水,便是因木之密度小於水。閣下可知力乎?”
“知道,動則生力,靜則蓄力。”薛道光說。
陳淵搖頭:“不然。靜為力之衡,動為力之偏。閣下站立不動,便是重力與支撐力平衡。閣下踱步前行,便是閣下施加之前進力,大於地麵之摩擦阻力。”
陳淵的力學還有很多漏洞,但已經足以忽悠薛道光了。
薛道光有些迷惑,陳淵開始畫力學示意圖。
這位道長,少年時儒佛雙修,青年時開始修道,現在被忽悠著掉進物理大坑。
而且,一紮進去就出不來。
兩個怪物,一來二去,熟悉起來,互相忽悠。
早晨,陳淵跟著薛道光練習內丹法。
午,薛道光跟著陳淵學習儒家經義。
下午,兩人一起學習數學和物理。
晚,兩人一起探討佛學。
父子倆看著那一儒一道,早晨結伴打坐修煉內丹,下午趴地搞物理實驗,總感覺這世界似乎有些荒謬。
朱銘忍不住吐槽:“他們能練成什麼?物理金仙嗎?”
“生平僅見,開眼界了。”朱國祥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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