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的水利,直至大明嘉靖年間,才由罷官歸鄉的水利專家李遇知,憑著自己極高的影響力來推動。
而且還是當時遭災,官府處理不了災民,李遇知說服官府以工代賑。但阻力還是太大,草草修了一段渠便作罷,僅能灌溉幾千畝地。
再下一次興修水利,就得等到新中國成立了,徹底解決那幾萬畝地的灌溉問題。
朱銘把此事記在心,這關乎他未來的軍糧。
令孤許又說:“俺家的田產,大概占那裡的十二分之一,興修水利自是最大的受益者。但還有無數鄉鄰可以得利啊,幾十年來,一直與王家溝通交涉,卻連半點法子也沒有。俺家甚至承諾,淹了王家多少地,等改造出水田之後,便補償他家多少地,再多贈送五十畝水田。還請知州作保簽訂契書,給足了誠意,王家根本不聽。”
朱銘隻是笑笑,設身處地的想,如果他是王家人,也肯定不會答應,因為期間的變數太多。
必須靠武力強行推動!
令孤許繼續闡述家鄉改造計劃,他指著西邊說:“那邊也可興修水利,能灌溉數千畝地,與俺家沒有半點乾係。但建造堰壩,同樣需要淹沒王家的良田,還要從王家的田地裡經過。這王家的主宗和小宗,幾乎把金沙河的水源全部霸占了。”
此時談這些沒用,朱銘問道:“令孤兄懂水利嗎?”
令孤許說:“學過,但都是自己胡亂看書,並無任何實際經驗。朱先生的數學,於水利一事大有裨益,俺也有認真在學。農為天下之本,水利又為農之本。哪天若能金榜題名,俺每到一地做官,必將當地的水利修好!”
朱銘又問:“你對當今朝廷怎麼看?”
令孤許說:“奸相誤國,不鏟除朝中奸臣,社稷就難以振興。”
“為何朝堂奸臣眾多呢?”朱銘問道。
令孤許說:“官家被奸佞蒙蔽。”
朱銘忍不住發笑:“為何不是官家想做某些事情,那些奸臣隻是投其所好呢?”
令孤許默然。
朱銘也不再說話,認認真真釣魚。
拉杆一看,餌料已被吃光。
令孤許也拉杆換餌,盯著浮標看了半天,忽然來一句:“若有昏君當道,就該從太子著手。”
朱銘撇撇嘴,那位太子,連他爹都不如。
“朱家哥哥,你這裡卻是涼爽。”鄭元儀扛著魚竿過來,還給朱銘帶了些小點心。
朱銘躺在青草裡,用一片樹葉蓋住眼睛,遮擋光線開始打盹兒休息。
這日子,著實愜意。
鄭元儀坐在旁邊,將魚鉤拋入水中便不管,臉帶著微笑看朱銘睡覺。
令孤許卻是有耐心的,靜靜盯著湖麵,不多時便釣一條草魚。
傍晚便在湖邊生火,仆人們忙來忙去,將魚獲打理乾淨還穿好竹枝,士子士女們架火烤魚便是。
又在洋州遊玩半月,還去拜謁了知州和通判。
等鄭家的商船,前往大明村裝運秋茶,朱銘、白崇彥才搭著順風船離開。
鄭元儀一直把他們送到江邊,那依依不舍的樣子,把朱銘看得有些心軟。
鄭胖子站在船頭,吹著江風,躊躇滿誌。
他那位大哥太不著調,昨晚祖父下定決心,要把鄭胖子當家族繼承人培養。
喜歡耍樂的鄭泓,莫名有了責任感,連做事都積極許多。
此去大明村,不但要運回秋茶,還要運回一些玉米。等事情辦妥,他將全權接手綠茶生意,慢慢再接手整個家族業務。
“兩位告辭!”白崇彥在白村下船。
商船繼續前行,一直到大明村外圍靠岸。
這趟船還有百個洋州貧民,拖家帶口登陸,被安置在廢茶山與大明村之間墾荒。
許多糧食和生活物資被搬下船,換成玉米和秋茶。
大明村為啥要購買糧食呢?
因為玉米緊俏啊,一斤玉米可以換十五斤稻穀,興元府和洋州的大地主,都在高價求購玉米種子。
吃了多可惜,當然要賣掉。
今年村裡的玉米豐收,如果全部換成雜糧,糧食簡直多到吃不完!
但也就一錘子買賣,明年玉米便能傳播開來,玉米種子將不再稀缺值錢。
一筐筐玉米抬來,還有不少秋茶,把商船裝得滿滿當當,鄭家靠賣糧賺差價也能撈一筆。
同樣賺錢的,還有老白員外,他今年也種了不少。
看著搬運貨物的村民,朱銘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
而且,一個個都健壯了許多,不像去年那般麵有菜色。
見到朱銘,村民們都主動停下問候。畏懼減了幾分,敬意增了幾分,那是發自內心的擁戴。
鄭泓身有了責任感,朱銘的情況也差不多。
他必須對這些真心擁戴自己的村民負責,不能瞎搞胡搞,稍有不慎,便是一條不歸路。
朱銘仰頭望天,秋風颯爽,萬裡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