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缺額?”知州韓昭問道。
通判何正卿說:“缺錢六萬四千緡,缺糧八千石。各縣皆報富戶已逼捐,但還是湊不足數。”
“哪裡是湊不足數?縣衙官吏拿得太多了,”韓昭一聲歎息,“唉,下個月初就起運吧,不論是否湊齊數額,先把錢糧運去襄陽再說。”
何正卿道:“朝廷征得太急,恐怕各路都上繳不足,並非我金州一家如此。”
“或許吧。”韓昭隻能這樣想。
王黼做宰相之後,第一次全國性征斂,搜刮經驗還有些不足。隻下達總體任務,不說一路該征夫多少,每夫該繳納多少,也沒有派人去監督。
曆史上,他第二次就有經驗了。
當時已拿到燕雲之地,在河北、河東、山東三地抽血供養,一年時間就扛不住了。
於是在全國各路征免夫錢,並規定每路的詳細夫額,每夫繳納三十貫。又派漕臣監督,違者軍法論處。還規定,宗室、外戚、宰執、宮觀、寺院……一個都彆想跑,全都得交免夫錢。
說白了,知道小民已榨不出油水,讓地方官員挑選肥羊來宰,生生又被王黼征收到2000萬貫。
韓昭和何正卿二人,作為金州的一二把手,他們相處得還算比較和諧。
撈錢不算太狠,各撈各的,互不乾擾。
可惜大環境不行,朝廷下達的任務太重。他們自己撈錢不多名聲卻比李道衝還臭,金州各縣已經民怨四起。
“聽說朱成功回來了?”韓昭說道。
何正卿道:“回洋州探親的,日食大赦天下,姓朱的也從編管降為安置,報備之後可以暫時回鄉。小民無知,都傳他是回金州做太守。”
韓昭仔細想想:“各縣盜賊頻發,我聽說朱成功在金州頗有名望。能否請他去招撫盜賊?把那些盜賊編為綱軍也好,打發路費遣送回家也罷省得浪費錢財派兵征討。”
“卻是個好法子,但他願意幫忙嗎?”何正卿問。
韓昭說:“可以試試看。”
這兩位啥都圖省事兒,居然真的跑去找朱銘。
朱銘哭笑不得:“讓我招撫盜賊?韓太守,在下可是戴罪之身。”
韓昭說道:“編管赦為安置,已不算什麼大罪。如今盜賊為禍地方,成功做過金州父母,名望播於五縣,必可收到奇效。”
朱銘做出猶豫的樣子,思慮再三說:“請給些錢糧,再調些衙前吏供我使喚。”
“可以,”韓昭說道,“錢六百貫,糧一千石,衙前吏五十人。”
如此離奇的事件,還真讓朱銘遇到了。
當他把王甲叫來,說出具體情況,王甲的表情極為精彩。
朱銘吩咐說:“你是金州衙前吏之首,派人把這份告示送往各縣。每縣派十個衙前吏,帶著各縣的弓手,以我的名義去山中招撫盜賊。”
王甲很想問一聲,您老是不是真要造反?
但又覺得不妥,或許是自己多想,朱相公並不打算起兵呢。
王甲親自帶人去執行任務,前往各縣聚集弓手然後散去鄉裡做事,讓保甲長給盜賊傳遞消息:前任金州太守朱銘,受現任知州所托,以信譽擔保招撫盜賊。非十惡不赦之人,俱可前往金州城自首,免其罪行皆有安置,還能領到錢糧回家。
朱銘的招牌是真響亮,僅僅數日之後,就有一夥西城縣盜賊前來。
這夥盜賊隻有十餘人,賊首見麵就跪:“盤陀溝王二,給朱太守磕頭!”
朱銘和顏悅色道:“起來說話吧,為何做賊?”
王二站起來說:“俺們村裡窮,前幾年遭災,半個村都來州城討飯。俺娘就是那時餓死的,多虧相公放糧救濟,俺跟兄弟、妹子才能活命。回鄉的時候相公還給了口糧,俺這輩子都記得相公恩情。相公離了金州,那些官吏就變壞了,俺實在沒法子才做盜賊。”
朱銘點頭道:“既然願意自首,就是信得過我,自不會讓你吃虧。且在營中住下,等自首盜賊多了再統一安排。帶著你麾下弟兄,去領口糧吧。”
“是!”王二恭敬退下。
陸陸續續,有兩百多盜賊趕來州城。
剩下的那些沒來的,要麼太遠還沒到,要麼不信任官府。
劉師仁、楊誌、孫立、張青、屠申、張近等人,帶著鐵帽村的村勇,分批潛入城中住下。
村長劉師仁經常進城,結交州縣兩級吏員,甚至還跟一些士子混得很熟。他以運送鐵器的名義,把諸多兵甲運到城裡,居然沒引起任何人注意,守城門卒都懶得去搜檢。
這日,知州韓昭正在衙門辦公,卻聽說朱銘的親隨求見。
“帶他進來。”韓昭沒有多想。
白勝一臉焦急進入:“韓太守,俺家相公有要事相商,請太守前往清風樓一會。”
“有何要事?何時過去?”韓昭問道。
白勝說道:“俺也不知是何事,隻說正午在清風樓設宴款待。”
韓昭說道:“到時我自會去的。”
白勝拱手告退,繼續邀請彆的官員。
快到正午時分,韓昭帶著隨從離開州衙,剛出衙門就碰到自己的秘書長:“伯恩何往?”
觀察支使徐厚說:“朱成功在清風樓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