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西夏文官,在麵對西域使者時,還會自稱西夏為“中國”。
朱國祥說:“此亦朕之願望,若能休兵罷戰,兩國百姓必可久享安樂。一旦議和成功,大明與西夏可為兄弟之邦。”
李仁禮聞言大喜,宋國與遼國是兄弟之邦,而遼國又是西夏的爸爸。
若是西夏與大明約為兄弟邦交,西夏就成功升輩分了啊,自己這個使者回國必然有大功。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西夏蠻夷,怎能為中國兄弟?”
一瞬間,就站出三四十個大臣反對。
這陣勢讓李仁禮頗為心虛,連他自己都覺得西夏沒那資格。
指導翰林院官員搜集好資料的朱銘,此刻發言問道:“貴使可知,黨項一族起源何地?”
李仁禮回答說:“吾族乃拓跋鮮卑之種,源自姬姓,黃帝苗裔也。”
此言一出,群臣麵含怒色。
朱銘卻微笑道:“非也,西夏拓跋皇族,才源自鮮卑拓跋部。更多的黨項人,卻與鮮卑無關,其實黨項人是羌人一支。”
李仁禮不認識朱銘,愕然道:“敢問這位明國官員何出此言?”
朱銘開始背詩:“黔首石城漠水邊,赤麵父塚白河上,長弭藥人在彼方。母親阿媽起族源,銀白肚子金乳(防和諧)房,取姓嵬名俊裔傳。大千世界無比倫,白上國裡聖賢君。請問這首詩歌,是否為西夏史詩?”
“確為大夏先祖先王之詩!”李仁禮其實也半懂不懂,這首詩流傳已久,而且最初取自民間,西夏國內亂七八糟有很多解釋。
朱銘穿越前做宋金遼夏視頻,曾經翻閱過許多遼夏論文。
蒙古人把成吉思汗的死,都發泄在西夏人身上,不但沒有編修西夏史,還把西夏典籍悉數銷毀。
因此西夏曆史模糊不清,其來源更是眾說紛紜,但根據考古和史料還能推斷出一些。
朱銘讓翰林院官員幫忙翻資料,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論據更充足:“白河,即白水、白龍江,岷江上遊之稱也。中國《北史》、《舊唐書》所載黨項一族,出自‘東界鬆州’,正好與白水流經相合(青海、甘肅、四川交界帶)。赤麵本是吐蕃習俗,亦為黨項習俗,赭色塗麵,此乃源自印度之佛妝。‘赤麵父塚白河上’此句,講黨項先祖是住在白龍江的信佛之人!”
此言一出,不僅李仁禮愣住了,其他大臣也愣住了。
岷江不是長江的源頭嗎?
咋岷江的源頭,跑去吐蕃成了黨項人的母親河?
按照正常的地理發現,給長江、岷江正本清源,還得等到大旅行家徐霞客。
“白上國裡聖賢君,”朱銘繼續說,“這個白上國,即是吐蕃、黨項佛教尚白,亦是指白河之上國度!”
李仁禮忍不住點頭。
朱銘又問:“長弭藥人在彼方,這句不用我解釋吧?《舊唐書》裡講得並不確切。”
“是!”李仁禮繼續點頭。
因為黨項族還有其他史詩,在那些古老詩歌當中,黨項人的先祖自稱“彌藥”人。
《舊唐書》也可以佐證,但稍微有點出入,說是拓跋氏內遷之後,吐蕃侵占其故地,把未遷徙的黨項人抓捕為奴,稱那些黨項奴隸為“彌藥”。
又引經據典一通,李仁禮大為震撼,他幾乎可以確定為真。
原來,黨項人的祖宗之地在白龍江啊!
朱銘說道:“如今的黨項人,皇族源自拓跋鮮卑(存疑),族眾乃《後漢書》所載‘發(讀波音)羌’後裔,亦為《後出師表》之‘青羌’。拓跋部與青羌融合數百年,才變成現在的黨項一族。漢羌同源,皆為炎黃子孫。拓跋部又是黃帝苗裔,如何不能與大明中國約為兄弟之邦?”
這是在抬高西夏和黨項,李仁禮自然喜歡聽。
而且,把這番言論帶回西夏,也同樣屬於大功一件。
李仁禮不禁鞠躬長揖:“博古通今,又知邊鄙之事,君必為中國大儒也,敢問君之名諱!”
“朱銘。”朱銘微笑道。
李仁禮大為震驚,連忙再次行禮:“原來是大明國太子殿下,真個失禮了!”
直至使節團離開皇宮,李仁禮都還在感慨,對曹昌庸說:“中國太子果然學識淵博,大明今後必然興盛,我大夏萬萬不可與之為敵!”
曹昌庸說:“不過是在故紙堆裡翻出些話來。”
“你這漢人後裔懂什麼?”李仁禮斥責道,“大明太子說的那些,就是黨項聖詩裡的記載,‘白河’、‘白上高河’一直無人能理解,今日方知那是東界鬆州的白龍江。回國之後,吾定要稟明陛下,派人去尋東界鬆州在何處。一旦找到祖宗之河,陛下定然能威望大漲!”
朱銘卻在大殿裡掃視群臣:“爾等不知陛下深意,不懂為何要與西夏約為兄弟之邦。家國同構,皆為華夏,今後西夏也是華夏,黨項人亦為炎黃子孫!”
群臣肅然。
胡安國最先明白裡麵更深層次的意義,頓時大呼:“陛下聖明,太子聖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