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判,不好了!”
通判廳的文吏狂奔而至:“州衙和通判廳的衙前造反,已殺了太守掠其財貨,繼而又砍殺城內官員。城中地痞幫閒也趁機鬨事,正在四處搶劫富戶,說不定還要放火燒屋!”
說話之間,已有多處起火冒煙,正在守城的百姓見狀,紛紛回家救火或是保護家人。
楊應諺大喊道:“莫要離開城牆,我自會安排人救火!快快傳令,莫要離開城牆……”
那些衙前吏做賊心虛,害怕被楊應諺處罰,竟然綁了他全家過來,威脅道:“楊通判,快快發令打開城門,否則兄弟們就不客氣了!狗皇帝都沒了,你還守什麼城?隨了義軍,還能在新朝做官!”
楊應諺雖然肺都氣炸了,但局麵無法挽回,隻得下令開啟城門。
城外的山賊頭目大喜,率領五百青壯和數千老弱,一窩蜂的往州城衝過來,同時派人通知還在埋伏的薛粟。
一個時辰後,宋徽宗望著大門洞開的衢州城,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老子隨口胡扯的計謀,咋就真把衢州拿下了?
造反這麼容易的嗎?
“哈哈哈哈!”
薛粟狂笑不止,竟生出天下我有的豪氣,對宋徽宗由衷敬佩道:“軍師料事如神,衢州城果然不堪一擊。我若早得軍師,恐怕已有半壁江山,都不用再投靠那朱皇帝了!”
“慚愧,慚愧!”宋徽宗痛心疾首,暗罵這群當官的全是酒囊飯袋。
卻見一個文官騎馬奔來,正是那通判楊應諺。
他被薛粟的親兵阻攔,勒馬停下質問道:“將軍是要造新朝的反,還是在造舊朝的反?”
薛粟回答:“自是造舊朝的反。”
楊應諺說道:“那就速速彈壓城內亂民與亂兵,將軍的兵正在四處燒殺劫掠。衢州已為將軍所有,將軍就容許亂兵如此糟踐?若是殺戮過多,今後朱皇帝追究起來,將軍該怎樣托詞應對?”
“他娘的!”
薛粟被寥寥數語說得清醒,招呼自己身邊的精兵說:“快隨我進城安撫百姓,誰敢劫掠格殺勿論!”
見反賊頭子願意聽勸,楊應諺總算鬆了口氣,他突然瞥見宋徽宗,皺眉道:“這位先生有些麵熟,不知卻是哪裡人?”
宋徽宗心頭一驚,故意改變口音:“俺是淮南人。”
楊應諺搖頭:“卻不似淮南口音。”
宋徽宗解釋道:“在東京蒙蔭候缺多年,鄉音已說得不好,倒是夾著京畿官話。”
楊應諺仔細打量,宋徽宗心頭發毛。
此時此刻,薛粟已經帶兵進城了,楊應諺低聲說:“尊駕好自為之。”
宋徽宗如遭晴天霹靂,他確信自己被認出來了,忍不住問:“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楊應諺回答:“我是衢州通判楊應諺,隨童貫去福建剿匪的兩浙馬步軍副總管,正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楊應誠。”
“原來是皇親之後,果然忠義得很。”宋徽宗連忙強調“皇親”和“忠義”,生怕對方戳破自己的身份。
楊應諺、楊應誠的親姑奶奶,正是宋真宗的嬪妃、宋仁宗的養母章惠皇後!
這關係著實有點遠,朝廷不可能給予太多優待,楊應誠是靠征討方臘立功升遷的,而楊應諺則是正經的進士出身。
宋徽宗跟著楊應諺進城,一路低頭前行,生怕被彆的官員認出。
楊應諺也權當不認識他,甚至故意不跟他交流,這好歹讓宋徽宗放下心來。
城內混亂持續了大半天,薛粟陸續殺了上百人,總算是漸漸恢複秩序。
薛粟把幸存官員都召集起來,還把宋徽宗也叫來開會,除了楊應諺之外,還真沒有人再認出狗皇帝——即便不乏進士官員,曾經遠遠見過宋徽宗幾次。
薛粟此人山賊出身,驟然麵對一群大官,居然有點自慚形穢,更害怕鎮不住他們,當即對宋徽宗說:“敢問軍師,下一步該如何打算?”
“咳咳咳!”
宋徽宗用袖子捂臉咳嗽,啞著嗓子說:“半路偶感風寒,頭暈目眩難以謀事,楊通判才是真正的大賢,今後諸事皆可請教於他。”
楊應諺也不廢話:“衢州還有常山、開化、江山三縣,州城失陷,三縣容易生亂,當速速派人安撫。一者聲明官吏不變,令他們堅守本職;二者免去逋賦雜稅,安定農夫之心。將軍可自領衢州太守,等待新朝派人過來招安。”
薛粟的野心不大,在城外隻是吹牛逼,能做一州太守就足夠了,他笑著說:“就依楊通判,我便做這太守保境安民。我麾下那些兄弟,也要安排些文武職位。”
山賊頭子做太守,一群山賊頭目也擔任要職,今後大明朝廷該怎麼安排?
宋徽宗裝病臥床休息,躺床上開始回憶一路經曆,他總算對自己治理的國家有了切身體會。
知道歸知道,親身經曆卻又不同。
自己隨便獻計就能攻陷州城,這讓宋徽宗感到無比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