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由於山穀狹窄,一千大明重騎兵,被分成好幾撥列隊。
兩側山坡上,還跪蹲著一些棄馬的驍騎兵。之所以采用跪蹲的姿勢,是因為坡度大站不穩。
陳子翼來到第一撥重騎兵身後,大聲喝問:“糧餉可有克扣?”
“沒有!”重騎兵齊聲回答。
陳子翼又問:“衣被可有短缺?”
“沒有!”
“你們拿著大明最高的軍餉,吃著全軍最好的夥食,冬天還要發放衣被,朝廷可有薄待你們?”
“沒有!”
“對麵的金國蠻夷,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要是讓金人殺去你們的家鄉,就會搶伱們的糧食,搶你們的土地,擄走你們的妻兒。便是做順民,也要剃掉爹媽給的頭發,穿上左衽的衣服。還要無休無止的征兵征糧!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
“為了大明,為了陛下,為了保衛父母妻兒。今日敢不敢死戰殺敵?”
“敢!”
“敢!”
“敢!”
“今日戰死之重甲騎士,皆從厚撫恤。有子之人,朝廷擇一子供養至太學。無子之人,朝廷代為收養一子,為其傳香火並供養至太學!可還有憾事?”
“無憾!”
“無憾!”
爬上山頭用望遠鏡觀察的士兵,已然舉起了旗幟,陳子翼大喝:“擂鼓,衝鋒!”
“殺!”
大明重騎兵緩緩啟步,即便是加速之後,衝鋒速度依舊比較慢。
因為他們是密集隊形,騎兵和騎兵間隔不到半米。
陳子翼居然用最精貴的重騎兵,當做消耗品進行“牆式”衝鋒。
這是因為明軍重騎的裝備雖然夠了,但戰鬥技巧、戰鬥經驗和堅韌程度不足。那就乾脆彆想其他的了,直接在狹長山穀當中,以密集陣型跟合紮猛安對衝。
再看金國的合紮猛安,他們的間距就要大得多,即便礙於地形限製,騎兵間距也隻壓縮到一米以內。
至於什麼三騎為伍用繩索相連,後麵拖著拒馬以示死戰不退,這些都是文官(主戰派汪若海)奏疏裡的瞎編內容,用來描述金國鐵浮屠的可怕之處。然後,稀裡糊塗被《三朝北盟會編》引用,並越傳越廣成為鐵浮屠的象征。
雙方重騎對衝越來越近,金國那些合紮猛安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大明重騎兵的間距,根本無法容納金騎穿過,明顯是奔著自殺式對撞來的。
立於後方斜坡上觀察的完顏婁室,也終於看清楚大明重騎兵的情況,心頭沒來由升起一股恐懼情緒。
合紮猛安確實悍不畏死,但真正麵對必死之局,他們還能一往無前嗎?
更何況,他們已被木炮打得膽寒,退路又被堵住,中途撤退時還有友軍敗了一場。
當雙方應該進入最後衝刺階段,有個彆合紮猛安沒有選擇提速,這幾乎是麵對死亡的下意識動作。
就連提前寫下遺書的大明重騎,也有人臨陣畏懼了。
但這地形又沒法左右掠過,更不可能轉身逃跑,彼此都隻能硬著頭皮撞上去。
“轟!”
百年難遇的重騎兵對撞,出現在這無名山穀之中。
很慘烈,但又沒有想象中那麼慘烈。
雙方在最後關頭,不約而同選擇減速,隻有零星莽漢真就加速衝刺。
四米長槍互相戳中對方,在衝鋒的力道加持下,當即就有不少重騎兵向後墜落。失去主人的戰馬繼續向前,並在自動減速後撞在一起。有些戰馬為了防止撞擊,甚至人立而起,用前蹄朝對麵的戰馬猛蹬過去。
亦有沒落馬的騎兵,連人帶馬對撞。胯下戰馬或死或傷,無論死傷都倒下,騎兵也跟著墜下馬去。
大明重騎兵間距更密,單次衝鋒的兵力自然更多,幸運兒順利穿入合紮猛安的空隙當中,拔出腰間的副武器開始減速騎馬戰鬥。
更後方作為輔助的金國驍騎,看到前方重騎兵的慘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打仗了。
他們毫無心理準備,下意識勒馬停止,朝大明後方驍騎拋射。
跪蹲於兩側山坡的大明驍騎,朝著金國驍騎遠距離俯射。而跟在重騎兵後麵的大明驍騎,則根本沒有攜帶主戰武器,他們騎馬靠近“車禍”現場時,陸陸續續跳下馬背,拔出副武器衝向戰場。
有人用鐵棍,有人用骨朵,有人用鐵鐧。遇到還在騎馬作戰的合紮猛安,就伏身砸擊馬腿。遇到墜馬未死的合紮猛安,掙紮站起的便合力擊倒,遇到躺地上動彈的衝過去就猛砸。
金國驍騎終於反應過來,停止射箭往戰場衝鋒。
但根本衝不出速度,一是衝鋒距離太近,二是前方擋著不少無主戰馬,三是遭到兩側山坡的明軍射殺,他們純粹是想過來救助友軍。
幸存的大明重騎兵,被驍騎兵攙扶起來,撿起長槍原地朝斜上方抬刺。
很快,彼此的幸存者又混戰在一起。失去馬速的金國驍騎,被砸擊馬腿紛紛摔倒,未被纏住者嚇得連忙勒馬逃走。
完顏婁室變得臉色蒼白,大明騎兵這種玩法,就是在跟合紮猛安以命換命。
女真攏共才隻多少人?
而大明又有多少人?
大明重騎兵跟合紮猛安,不說一換一,就算是二換一、三換一都能接受。
更何況,由於提前做了充足戰術準備,這次重騎兵決死對衝,合紮猛安反而死得更多。
剛剛這一波,大明投入重騎兵二百,還能繼續作戰者四十餘人。另有五六十人,或墜馬骨折,或跌落重傷,或昏死過去。
而金兵投入合紮猛安一百二十人,則是無一幸免,對衝之後還幸存的都被鈍器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