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等著被抓!
他討厭福州這破地方夏天濕熱難當。而且這裡的商賈也混賬,居然引誘自己貪汙,而且還好死不死卷入大案。
自己是從龍功臣,自己的家族也勞苦功高,或許太子能夠網開一麵吧。
或許吧……
一艘官船靠岸,二十多個官吏,帶著從杭州借來的駐軍登陸。
這些人分頭行動,有的直奔市舶司,有的前往幾大海商家中。
今年冬天就要跟隨海軍一起,前往澎湖列島的福州緝私船隊,直接被幾艘北方來的軍艦控製。
福州緝私船隊,涉嫌串通海商走私!
“朝宗兄,好久不見。”戴承嗣主動問候禦史。
江漢一臉鄙夷:“你卻是胖了許多。你戴家已是一州之首富,你難道缺錢花嗎?”
“唉!”戴承嗣頹然歎息。
“貪贓了多少?”江漢又問。
戴承嗣說道:“我分得幾萬貫,他們也要分潤,前些日子已經把賬補上了。”
“糊塗透頂!”
江漢怒其不爭:“便是我不來,戶部就不派人查賬?”
“有幾種賬本,很難查出來的。這回平賬,是為了把錢補上,希望能夠從輕發落,”戴承嗣的求生欲很強,“我可以把市舶司做假賬的法子,還有巡檢船隊走私的法子,以及如何防備杜絕這些的法子,寫得詳詳細細獻給朝廷,再把所有涉案之人都供述出來。能算自首立功嗎?”
江漢思索道:“或許可以,但須請示太子。副提舉劉用謙呢?”
戴承嗣說:“這混賬帶著妻兒跑了。他全家失蹤那兩天,有二十多艘占城、大食、印度和三佛齊商船出海。此人可能去了占城,也可能去了三佛齊。”
“出逃外邦,就算不夷三族,他劉氏一族也沒了!”江漢咬牙切齒道。
福州市舶司也是窩案,兩年多前才清理整頓過一次,現在又出現市舶司官吏大麵積貪腐。由於海關稅收係統更加嚴密,這次乾脆拉著緝私船隊玩走私,直接不走海關的正常賬目。
戴承嗣平個屁的賬,走私了多少根本說不清。
僅在這福州市舶司,就抓了六個品官、四個無品官、二十九個正規吏員。還有一個副提舉全家逃跑!
順藤摸瓜一番審問,福州市舶司下轄的市舶場、市舶所,又揪出一大堆貪汙和走私官吏。
東京,皇宮。
朱銘拿著各地彙總信息,無比感慨道:“一案扯出數案,一人扯出數人,涉案人員呈指數級增漲。這才調查不到三個月,僅判死刑的官員就有二百多人,還有一百多個吏役也是死刑。坐牢的就不說了,還有四百多個官吏,被判抄家流放!被連坐的家屬也算上,人數已經超過了兩千。”
以上數據,隻是涉案官吏及家屬,並不包括參與犯罪的士紳商賈。
如果官民全部統計,估計已經超過五千人。
“查吧,既然已經出手,那就一查到底。”朱國祥也收起婦人之仁。
從中央到地方,大明官場已被搞得人心惶惶。
由於大量士紳商賈被抓,甚至影響到局部物資流轉,許多城市的米價、布價都因此上漲。
朱銘猛地來一句:“涉及武官的案子,暫時被我壓下了。為防止有人狗急跳牆,打算在調換官職的途中,讓他們脫離了軍隊再逮捕。”
朱國祥問道:“嚴重嗎?”
朱銘說道:“主要是都指揮、駐防將領、後勤武官和軍工係統,他們平時沾錢的機會太多。特彆是那些都指揮和駐防將領,大部分屬於早期跟我們一起造反的從龍功臣。他們或是因為能力不足或是因為犯了錯誤,或者因為身體殘疾,被調離一線戰鬥部隊。”
“他們覺得自己升遷希望不大,又仗著自己資曆深厚,已不僅僅是貪汙問題,還經常在地方上為非作歹。甚至有人圈占拋荒土地,不準地方官分給百姓,然後威逼百姓給他們做佃戶!”
朱國祥囑咐道:“動作要快,軍隊不能亂。”
“已經在布置了,”朱銘歎息,“這些武人都很狂妄,就算抓了許多文官,他們也不認為自己會出事。他們有著迷一樣的自信,甚至……有的人是從大明村走出來的!張口閉口就說,皇帝以前是自己的村長,兒子還在村裡做過皇帝的學生。”
這種事情太正常了,開國武將有多跋扈,那是清清楚楚寫在史書裡的。
曆朝曆代的開國武將,最離譜者當屬王全斌無疑,一路殺俘搶劫就不說了,後蜀皇帝已經獻表投降,這家夥的屠殺和搶劫才剛剛開始。
他把已經投降的蜀軍逼反,叛軍聚眾十餘萬。
甚至害怕叛軍過早投降,直接屠了被迫做叛軍首領的全師雄一族,霸占全氏一族的財產和女眷,繼而又以平叛為幌子四處劫掠屠殺。
剛剛投降的後蜀,居然被宋軍逼得十七個州叛亂。
害怕成都城內的四川軍隊也叛亂,王全斌直接誘殺兩萬後蜀降卒——這些名義上都是他自己的兵啊!
好不容易平息叛亂,王全斌又在四川賴著不走,而且繼續養寇自重。
趙匡肺都氣炸了,卻隻能饒恕其罪過,趁機調用解除其軍權。十多年後,甚至封為節度使,賞賜銀萬兩、帛萬匹、錢千萬。
最後還能善終,追封中書令。
至於藍玉,光輝事跡就更不用說。
侵占民田、肆意殺戮隻是小事情,他帶兵回到喜峰口時,因為守關將士沒有及時迎接,直接發兵攻打自家的關城。
這種行為,可以定謀反罪!
相比而言,朱銘手底下那群將領,隻是圈占荒地、欺壓百姓,簡直稱得上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