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 / 2)

辟寒金 蓬萊客 6168 字 3個月前

那孩子平躺在桌上,雙目緊閉,發著高燒,口舌乾裂,奄奄一息,十分虛弱的樣子。

在她十六歲出嫁前的那幾年間,在藥翁那裡,她幫著看過不少前來求醫的人。對許多病症,並不僅僅隻是限於醫書上的了解。

她替那孩子把脈,看了舌苔,叫管事再向大人問清楚症狀,便知這孩子患了嚴重的痢疾。

眾人見進來了一個美貌的年輕女子,仿佛郎中似的,替那孩子看起了病,停了爭吵,全都看了過來。

護衛沒想到節度使夫人會看病,一時愣住,聽侍女說翁主從前習醫,這才反應了過來,急忙說道:“她是節度使夫人,會看病,你們都讓開!”

土人聽到她會看病,一把推開郎中,急忙過來。

郎中驚魂未定,聽得這女子竟是節度使夫人,也走了過來,一邊躬身行禮,一邊訴苦:“夫人,這孩子患了痢疾,前些日他們把人抱過來叫我看時,已是上吐下瀉嘔逆不食,有敗症之相。治此病,當用墜下之品,不外乎檳榔枳實濃樸大黃之屬。治不好,我也沒辦法。這些人實在凶暴,方才你也見著了,賴我不算,竟還拔刀要殺我!夫人你也懂醫,你要替小人做主啊——”

藥翁從前曾對她說過,治這病,如果不察病因區分用藥,往往見效者半,不效者也半。從方才土人描述說村中不少人都是如此,加上這季節,便可推斷不是外感所致,而是飲食不潔引發的膿症。身體虛弱之人,倘若救治不得當,嚴重便會致死。

她又替那孩子仔細看了一番,開了藥翁教的方子,叫郎中立刻抓藥熬湯,又叫人取來一碗溫鹽水喂那孩子。

藥熬好後,給那孩子慢慢地喂了下去,一時也不可能這麼快見效。問了下,得知村落距離這裡有些路,出了城,走一趟就要一個多時辰,那孩子實在虛弱,吩咐不要再來回運送,附近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按時服藥,慢補鹽水,以觀後效,有事就去節度使府叫自己。

那幾人感激不已,向她下跪磕頭。

慕扶蘭回去後,當晚沒和謝長庚提及此事。第二天心中記掛,又去了,那幾個土人見她來了,麵露喜色,連連道謝。

原來是那孩子病情有所穩定,昨夜不但腹瀉嘔吐漸漸見止,今天精神也好了許多。

藥有效用,慕扶蘭也很高興,替那孩子又看了一番,當天便應土人跪求,去了村落替人看病,隨後問飲用水源,得知全村都是取用一口水井裡,疑心是水源受汙所致,叫不要再用,封掉舊井,另尋水源。

當晚,她忙完事情回到城中,天已黑透。

忙碌了一天,路又顛簸不堪,慕扶蘭感到有些疲倦,草草吃了點東西,沐浴後,等不到謝長庚回,便上了床。

謝長庚於戌時回,管事迎他入內,高興地道:“大人,沒想到翁主會治病。這兩天替土人看病去了,今晚上土人送她回來。平日那些人,見了我們如見仇敵,村落不許我們進去一步,這回卻恭恭敬敬,我在此多年,也是頭回見到。”

百年之前,朝廷為開辟此地,曾與土人發生衝突,當時殺了許多人,如今此地雖已成城,那些土人後代也都歸入轄製,但對官軍依然極其敵視,也難怪管事驚喜。

長沙王女是藥翁的半個學生,先前在自己家中,還曾替阿貓治過病。謝長庚聽到這消息,倒也沒覺驚訝,想問下土人村落病患的情況,便回了房,推門而入。

這時辰不算很晚,前幾夜,這辰點她都還沒睡,這會兒屋裡卻不見人,床帳低垂。

謝長庚走了過去,喚了聲“慕氏”,掀開帳子。

慕扶蘭已經睡了過去。

她睡得很沉,連自己推門進來叫她,都沒醒來。

屋子的地磚之下造有地火龍,房裡燒得很熱。她大概睡熱了,不但一段雪白的腿腳踢出了被子露在外,被頭也壓得有些低,衣領略皺,褶皺之下,雪痕一抹,若隱若現,人側臥著,臂枕於臉龐,麵若芙蓉,肘如玉藕,脖頸胸窩之間,仿佛還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謝長庚手捏著床帳,視線定住了,默默看了一會兒,忽見她仿佛有所覺察,那隻踢在床畔離自己最近的赤足縮了一縮,眼睫毛動了幾下,仿佛就要醒來了,一把放下床帳,屏住呼吸,無聲地後退了幾步。

帳裡傳出一聲輕微的翻身之聲,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謝長庚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再沒看向身後一眼,轉身而去。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慕扶蘭不辭勞苦,每天早晚,出城回城,繼續替村落裡那些行走不便的老弱病重之人治病,忙忙碌碌,有時晚間回來,竟比謝長庚還要遲。

謝長庚如同不見,半句也沒過問,絲毫不加乾涉。

半個月後,這日傍晚,他外出巡邊了幾日才歸城,風塵仆仆地回到節度使府,發現她人又不在,問管事,得知村落裡的病患早已治愈,但翁主還是很忙,最近這些天,頻頻有人來求她看病。今天軍醫也來了,說有幾個士兵的病,自己沒把握,將她請了過去。

“晌午後去的,按說這會兒應該也回了。要不,小人去看看?”管事問道。

謝長庚叫不必。徑自回了房,沐浴更衣出來,慕扶蘭還沒回。

仆婦來請他用飯。

他看了眼外頭漸暗的天色,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