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2 / 2)

辟寒金 蓬萊客 9036 字 6個月前

出去的人回來,帶來了一個更加不好的消息。

梁團稟說:“叛軍聲勢浩大,很快便會開來此地。叛軍至,則賊匪四起,我們不能行路了,離這裡最近的城池,是蒲城,約有百裡路。蒲城不但城防堅固,如今的蒲城令與節度使也有舊,曆過多次戰事,即便叛軍打來,也能撐一段時日。為翁主安全起見,還是儘快入城避亂。這是最穩妥的法子!”

驟然聽到蒲城這兩字,慕扶蘭一陣恍惚,心口仿佛被一道鋒利的爪鉤給輕輕抓破了道小口子似的,若有似無的細細疼痛,慢慢地從心底裡溢了出來。

渾然不覺,上天仿佛和她玩笑,兜轉之間,她竟然帶著她的熙兒,又一頭撞到了這裡。

就是在這個地方,於等待儘頭的絕望中,她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熙兒,雖活了下來,但從那一天起,那個曾經的孩子,也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翁主?”

她聽到耳畔有人在喚自己。

她回過神來,對上了周圍那許多雙投向自己的目光,知道他們都在等著她的回答。

遲暮時分,慕扶蘭乘坐的馬車,隨了逃難的人流,漸漸地靠近這座名叫蒲城的城池。

前世的後來,這座去往上京必經的城池,曾一度被代表朝的齊王用作與謝長庚對峙的大本營,可見城防堅固的程度。

她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去反對這個權衡之下,對他們所有人都是最為穩妥的決定。

她從馬車裡,看了一眼前方。

暮靄沉沉,殘陽似血。一隻不知名的昏鴉,從立在高聳城頭上的士兵的頭頂上方掠過,發出一陣淒厲的怪叫之聲。

熙兒下了馬車,站在她的身邊,仰頭,望著麵前這座即將要被暮影吞噬的城頭,一雙小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

“娘親,我不喜歡這裡……”

這孩子攥住慕扶蘭的手,遲疑了下,輕聲地說。

暮色越來越濃,仿佛在他的眼中,投下了兩片陰影。

守將知悉慕扶蘭的到來,行色匆匆,出來相迎。

“進去吧。等安全了,我們立刻就離開這裡。”

慕扶蘭柔聲說道。

她牽了熙兒的一雙小手,帶著他,邁步朝前走去。

……

這一天,原本極是普通。

謝長庚在馬河穀新修完的戍城中,剛巡視完畢。

前幾日,他收到一個消息,北人新王勃利汗,將散在各處的二十四部首領齊召到了牙帳,疑似要有新的舉動。

他心裡明白,這一次,一場大戰,即將就要來臨。

一直困擾著的河西土人問題已經解決,他早也厲兵秣馬,在等這一戰了。

隻有獲得一場大勝,將北人的戰鬥力摧毀,令他們短期之內沒有能力,亦不敢再生出輕舉妄動的念頭,他才能集中力量,逐一去掃平那些他登頂路上的阻礙。

大戰就要來臨,但也不可能是在朝夕之間。北人新王雖野心勃勃,亦不乏能力,但繼位時間還短,要調度兵馬,發動一場勢在必得的全麵大戰,沒有充分的準備,是不會貿然發兵。

謝長庚命繼續派探子刺探,隨即被告知老首領到了。他正要下城牆,看見老首領人已上來,臉上便露出了笑容,迎上去道:“方才正想著等下去探望老首領,不想老首領親自來了。最近身體如何?”

老首領精神看起來很是不錯,笑道:“已是沒有大礙了。說起來,實在是遺憾,我還沒來得及向翁主好好表謝,她便已經走了。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謝長庚麵上笑容依舊:“老首領也知,如今北邊新汗繼位,情況和前兩年有所不同,大戰恐怕不可避免。她一婦道人家,留下不便,不如早些回去。”

老首領頷首,轉身指著下麵隨了自己而來的大隊青壯。

“我們也是聽說要起大戰,願再出五千兒郎,請節度使予以收編,加以操練。願效力節度使,誓死追隨!”

城牆之下,五千土人,列隊而立,在領隊的帶領下,向著城頭之上的謝長庚,單膝下跪,齊聲呐喊:“願效力節度使,誓死追隨!”

之前已經收編過一支由土人青壯組成的軍隊,無論是日常的騎射操練或是兵工築城,無不出色,沒想到今日,老首領又親自帶來了五千人馬。謝長庚身旁眾將無不驚喜。

謝長庚叫城牆下的土兵起身,隨即向老首領鄭重道謝。

老首領麵露激動之色:“大人與翁主伉儷情深,卻為救我這條老命,累翁主以身涉險,遠赴天山,大人如何舍得?我實在是慚愧,無以表謝,唯有儘力助大人守好河西,方不負節度使夫婦之恩!”

謝長庚笑了一笑,沒再說什麼,隻用力地握了握老首領的手。

“謝某必全力以赴,不辜負老首領的信任!”

他叫人收編這五千人,隨即親自帶著老首領,要去給他展示之前那支土人兵的日常訓練情況。兩人說說笑笑,方下城牆,一個士兵疾奔而來,口中高聲喊道:“大人,劉彆駕傳來急信,請大人速回城中!”

謝長庚接過信件,展開看了一眼,立刻向老首領告了個罪,叫旁人代引去往校場,自己回了節度使府。

衙署議事廳裡,劉管和一眾屬官正在焦急等待。

“大人!魯王和平陽王一起作亂,一東一西,相互呼應,兵分兩路,往上京打去。魯王叛軍雖有齊王暫時擋著,但平陽王這邊,聲勢更大,勢不可擋,據說沿途城池,無不陷落。朝廷必又要召大人前去勤王平叛,恰好河西又是這等局麵,大人若是不在,恐怕有所不便。”

謝長庚聽著屬官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有擔憂局麵的,有痛罵藩王的,表情漠然,半晌也未置一詞。

眾人漸漸地停了下來,全都看向他。

謝長庚終於起身,命劉管隨自己轉入內室,立了片刻,轉過頭,問道:“梁團一行人,已走到何地?這兩日可有收到消息?”

劉管沒想到他開口先問這個。一愣,說:“是了,正要向大人你通報的。前日剛收到梁團叫驛郵帶來的口訊,道他護著翁主母子入了歧州。因前兩日,大人你不在城中,故沒有及時通報……”

謝長庚走到牆邊,“唰”的一聲,扯開一副遮簾,露出了懸於牆壁之上的一幅城輿詳圖。

劉管說話之間,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歧州就在平陽王的封地平陽府與上京的途中。

平陽王北上,向上京發兵,走的必是最利行軍的馳道。而翁主一行人南下,走的也是馳道。

叛軍的行動,始於數日之前。照梁團口訊帶到的日子推算,這個時候,一行人極有可能,會在途中和叛軍遭遇。

他望著那個站在地圖之前一動不動的背影,遲疑了下,勸道:“大人不必擔心。叛軍兵馬洶洶,消息沿途必會傳開,翁主一行人,想必也已得到消息。何況梁團跟隨大人多年,身經百戰,必會見機行事……”

謝長庚轉頭,目色沉鬱如墨。

他說:“我要知道,他們如今,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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