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終篇篇)(1 / 2)

星輝落進風沙裡 北傾 9684 字 3個月前

後記

曲一弦從沼澤林裡脫困獲救後, 足足有三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不言不語, 也不見人。

傅尋遞進去過一張紙條, 問她想吃什麼。

她遞出來的是一張清單,除了米飯和一疊小素菜以外, 還要了香燭燈油。

傅尋沒二話,買了一把香燭燈油和兩盞長生燈。

門縫裡塞不進長生燈,曲一弦就掛著安全鏈,開了道小縫取東西。袁野跟著傅尋往裡瞧過一次, 房間裡門窗窗簾緊閉, 燈都沒開一盞, 黑漆漆的, 連絲光也沒有。

傅尋先遞的長生燈:“燈是你住院那幾天我讓我媽去南江寺求的,在佛前供過三天三夜,你點上, 江沅就能收到了。”

再遞香燭。

“這個煙大,酒店不讓點,我是想……如果你不介意,我替你把香上了。”

曲一弦似猶豫了一下,傅尋看見她那雙眼在門後看了他一眼, 隨即極輕地點點頭算是默許。

見她同意, 傅尋再開口時, 語氣越發柔和:“我這幾天都在你門口守著,有需要就遞張紙條出來, 我替你辦妥。”

曲一弦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更沒表態,隻沉默著把門輕輕掩上。

袁野趴在門口聽了會,撇著嘴衝傅尋搖搖頭,示意:又沒聲了。

說起雪山那日。

袁野跑空後,掉頭就往雪山趕。緊趕慢趕的,最後還是錯過了和大部隊一起下撤回營的機會。沈青海提前得了他的令,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車頭等他來。

袁野到時,他滿目呆滯,整張表情詭異至極,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彭隊被顧隊帶走了。”

袁野不比沈青海這種救援隊邊緣人物,心裡早就有了幾分數,揚揚下巴指了指山上:“人呢?都還在山上?”

“撤了。”沈青海回神,給他遞了根煙:“剛撤半小時。”

袁野接了煙,眯起眼:“我曲爺呢?”

沈青海說:“被抬走了。”

“抬……抬走了?”袁野險些被煙嗆著,咳了幾聲平複後,煙也抽不下去了,他把煙頭往雪泥裡一擲,整張臉陰沉沉的,問:“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沈青海說:“我是邊緣人物,我哪知道?”

袁野:“……”這兔崽子會讀心術?

沒讓他納悶太久,沈青海咧嘴一笑,招呼他上車:“邊走邊說吧。”

袁野指著自己的車:“那我的愛駒怎麼辦?”

沈青海指了指雪山,說:“顧隊的人還沒撤乾淨,你隨便托個人幫你開回去唄。”

袁野一想,也是。

他連軸轉地開了一天一夜沒合眼,已經累極。

上車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開始聽“彙報”。

沈青海知道的內幕消息,全打傅尋在懸崖邊給他發布指令開始:“……一組營地遭襲了,有隊員說雪崩之前聽到了敲擊聲和手機鈴聲,那會顧隊在帳篷裡給彭隊……彭深打電話。饒是顧隊反應這麼快的,及時喊了讓大夥撤離,整個營區還是被雪蓋了個正著。好在沒人出事,顧隊怕山上形勢不對,一組有喘氣的隊員後,就單槍匹馬先趕上去了。”

“我後腳到的,了解情況後,就載了一車人追上去了。顧隊手機埋雪裡了,起初誰也不知道,一個勁地打他電話,沒人接。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就失聯,一下就急了。那車轍印跟到懸崖邊上後就不明顯了,還是隊裡有個機靈的,說傅先生走前留了個定位方式……”

袁野掀起眼皮,打斷他:“什麼定位方式?”

“傅先生不是養了隻貂嗎?”沈青海說:“說是那隻貂的身上就有定位的芯片,我後來就是跟著這個坐標找過去的。我到的時候……”他頓了頓,觀了眼袁野,似顧忌著他往日與彭深的關係,不太敢說。

袁野隻做不知,閉上眼,輕哼了一聲。

沈青海咽了咽口水,說:“我到的時候,彭深滿口血沫子被顧隊壓在泥地裡。沼澤裡還泡了兩個,我小曲爺都被吞得隻剩一個腦袋露在外麵。傅先生眼睛血紅血紅的,聲都發不出,平時那麼沉穩冷靜的一個人,愣是腦子短路了,解開江允身上的繩子綁在腰上,半點沒猶豫地下了泥潭。”

“我們就趕緊上去幫忙啊,一車四個人,兩個去給綁樹上的解綁,兩個死命拽著傅先生往回拉曲爺。當時曲爺已經被吃得深了,傅先生對我們曲爺是真愛啊,根本不顧自己下陷的危險,往泥潭裡一沉,提抱著人就給拽出來了。”

沈青海嘖嘖了兩聲,感慨:“然後兩個都拉醫院去了,傅先生整個腰腹撕裂,傷得比之前彈片擦傷還嚴重……”

袁野又打岔:“那你知道彭隊……彭深犯什麼事了嗎?”

沈青海搖頭:“不知道。”他也實誠,非得補充一句:“可你看我到那時,綁的綁,泡的泡……就彭深一個人被製服,想來犯得事應該也不小。”

他又把那句“我是隊裡的邊緣人物”搬出來,說“回頭有什麼消息了,小袁帥你可得跟我通個氣。我們隊裡個個氣得不行,可彭深一直是我們救援隊對外的門麵,還不知道那群記者聞風後會怎麼報道。”

“小曲爺下來時就昏迷不醒了?”袁野問。

“嗯,做了心臟複蘇,才喘上氣的。被傅先生抱過河,坐上車時,凍得發抖,話都說不清了還一直在念叨著江沅和相機沒電的事。”他嗯了聲,又補充:“還說了要去看雪山金頂。”

“傅先生明知道她昏迷著,神誌不清,可小曲爺說什麼,他都說好。”他忍不住又嘖嘖了兩聲,有點酸。

袁野沒說話。

他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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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

袁野自覺擔起了救援隊的擔子,從應付記者,到對外聲明,有條不紊,沉穩持重,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媒體報道前,袁野召集救援隊所有隊員召開了一次大會。先對內說了下彭深以及曲一弦的情況,一個會議開得沉重無比又熱血澎湃。

那是曲一弦關自己禁閉的第二天。

傅尋以救援隊投資者的身份首次出席救援隊的內部會議,全程旁聽。

曲一弦卸下重擔的這幾日,除了袁野,還有他一並擔起了救援隊的重責。

媒體曝光後,袁野以救援隊副領隊的身份向外界公開了救援隊的往來賬款公信鑒定以及迄今為止所有救援案例的整理。

這種坦誠不做作的公關方式極快收獲了大眾的好感,在傅尋投入資金的推動下,不止救援直升機到位了,連“星輝救援隊”的公益網站也正式成立。

曲一弦解禁的當天,他連早飯也趕不及吃,一大早報了個平板坐在曲一弦的房門口。等著她一出門,就把平板遞上去,搖著尾巴求表揚。

曲一弦雖然禁足,關自己小黑屋,但並不代表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

傅尋這幾日除了星輝開內部會議那次他去旁聽,準備隨時“救場”外,基本沒離開過她門口半步。怕她悶得慌,他偶爾會告知些外界的情況,還說:“顧厭過來看你好幾次了,彭深那邊的證詞出來了,東西他沒法帶出來,但一字一句全都背了下來,等著跟你說。”

那是第三天的24點。

她走到門後,摸索著安全鏈,把門打開。

他靠坐著牆壁,似沒想到她會開門一般,抬眼凝視了她許久。

她抿抿唇,朝他伸出手去:“進來吧。”

那晚,她蜷在傅尋的懷裡睡了四年來最踏實的一覺:“我想回南江一趟,看看她的墓。”

傅尋低頭,吻她眉心:“好。”

“相機這輩子都不可能還她了,我去把底片燒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