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文臣之功 許敬宗:皇後太偏心了!……(1 / 2)

含元殿內, 有一座金紋銅鐘。

風大的春日,會微有嗡鳴之聲。

隻是聲音很輕微,往日殿內站著數百朝臣, 人聲不絕, 除非耳力過人, 否則難以聽見此金鐘微鳴。

然今日,在薑相說出‘我為何不能上淩煙閣’後, 殿內實在太安靜了。

許多人都聽到了風聲和嗡鳴聲。

甚至有朝臣抬眼看了眼銅鐘:這隻鐘,不敲也會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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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們臉色各異, 薑沃沒有讀心術, 但她基本也能猜到許多人的心思——

“她居然明著說出來欲上淩煙閣?”

薑沃心中感慨:那有機會, 我也想玩三辭三讓謙虛的把戲, 彆人堅持給我, 我連連推辭,最後‘無奈’收下。

但是, 這不是沒人給她, 甚至她自己去爭取的時候, 還有人想用道德綁架逼她放手嗎?

那沒辦法, 她想要的隻能自己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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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薑卿覺得,文臣何功足以圖形淩煙閣?”

薑沃終於不用麵對李敬玄了, 得以轉身。

麵對帝後時,薑沃心平氣和, 也再次撿起了她‘謙虛’的性情, 先就方才事行禮描補道:“事關武將之功勳,臣方才於倉促間,為應答李禦史之問,便先提了三條, 想來有許多遺漏不足之處。”

“實為引玉之磚。”哪怕武將軍功分明,但世情複雜,隻她方才說的那三條,還是太簡略了。

“恭請二聖與諸位將軍,為武將之功勳定規。”

皇帝頷首,然後照舊逮著他最信重的一隻羊反複薅了起來:“此乃為後世定典製之重任——唯有英國公可擔。”

畢竟,先帝年間淩煙閣重臣,唯有英國公了。他本人又是劬勞軍旅數十載,戰功無數,由他領頭為淩煙閣武將定規標,最為合宜。

這一瞬間,李勣大將軍心裡是五味雜陳:陛下您是不是忘記了,老臣現在不但做著尚書左仆射,還在給陛下的太子做著太師啊!有事還下意識找我?這都不是百上加斤,這是百上加百啊。

不過,李勣還是起身接了此任。

畢竟心中那五味雜陳裡,最重的一味,依舊是深切的榮耀欣喜——

想當年,他為了自己能不能入淩煙閣二十四功臣,還曾十分忐忑。如今,他卻接過了為後世淩煙閣武將‘定功勳之準繩’的重任。

說句私心話,在李勣心裡,這件事可比成年累月去東宮教導太子重要多了。隻是不能宣之於口罷了。

皇帝又點了江夏王李道宗、邢國公蘇定方與兵部一同協於英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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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定功勳之事後,朝上氛圍頓時一變。

諸多朝臣的關注點,立刻從‘旁觀吃瓜禦史彈劾薑相’,變成了‘文臣的淩煙之功’。

這是很實在的情形,人會為自己的利益而激動。

若是圖形淩煙閣的文臣,真有定規,他們豈不是也有個努力的方向?!

重點一轉換,方才吃瓜吃的酣暢淋漓的許敬宗,都有點坐不住了。原本,這一天的大朝會,是許敬宗這兩年來上的最高興的朝會——之前他總是被世家朝臣當靶子的那個,現在終於輪到薑沃被人彈劾了!

他覺得自己簡直可以一直看下去。

然而現在,許敬宗坐不住了。

原本李敬玄誅心之論,問的刁鑽。許敬宗是熱切期待著薑沃辯不清楚,就此在帝後心裡種下疑惑。

但現在瞧著,李敬玄的彈劾並沒有令帝後對薑相生疑不說,甚至薑相還借著這個彈劾,請奏成了此等大事!

那許敬宗吃瓜的心思就變了——英國公等人為淩煙閣武將軍功定規,那,也得有為文臣定功之人啊。

他這個宰輔加從前封禪大典的總禮官就很合適嘛!

許敬宗當即起身道:“陛下,皇後,臣覺得薑相之言有理。”

“素來史冊誇讚文臣之功,皆以‘賢輔謀深、輔相聖德’等詞褒揚,是有些含糊,該行定規才是。”

薑沃見許敬宗起身,就知道他什麼意思。

看看,這才是標準的老油條政客:看熱鬨的時候一言不發盼著她倒黴,甚至等著落井下石;然一看風頭轉了,有好處了,就積極出來支持她,順便搶摘桃子。

朝堂之上,值得她學習的人和事,真的有很多啊。

然而丹陛之上,皇後開口了。

“許侍中且住。”

“此事是由薑相首奏,還是薑相先論一論文臣之功吧。”

許敬宗隻好鬱悶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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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沃自聽到媚娘的聲音起,就忽想起曜初問的話:姨母為女子,在朝堂為官宛如異鄉人,是不是很孤獨?

曾經很孤獨,但現在,已經並不那麼孤獨了。

將來,想必會有更多袍澤。

薑沃定了定心思,開口道:“淩煙閣上諸宰相,多有其下之功。”

與軍功一樣,薑沃也是先大致定了三條。

“或是運籌帷幄、功定社稷。”不過這一條就像是武將裡的‘揭立義旗、從龍而起’一般,屬於後世文臣很難複製的功勳了。這也是為何大唐宰相無數,但終究首推房杜二人的緣故。從無到有,總是最特殊的。

“或是職重宰位、任總百司數年。”這便是宰輔的資曆了,如同房相、魏相一般,都是在宰相的位置上坐了多年,那是無數個為大唐嘔心瀝血、儘心竭節的日夜。

“再有,便是功績。”最後一條,也是薑沃最想說的一條。

“何為文臣功績——臣以為,先要在其位謀其政。”

原本一直望著自己手裡笏板的王神玉,聽到這句話,神情微微一動。許多年前,他的老師,杜如晦杜相也曾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