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朝議‘公主為使’ 薑沃與文成的第二幅……(2 / 2)

許多朝臣們聽完,都覺得這個論點耳目一新啊!

不少人剛想點頭附和,就見薑相手持薛仁貴送到京中的奏疏出列。

聲音聽起來比秦禦史還要憂國憂民,還要誠懇萬分——

“薛大都督的奏疏上明寫,此番與吐蕃使節相談之事要緊,請朝廷務必派一位身份貴重的使節。”

“秦禦史方才到,文成公主身份貴重萬萬不可出事——”

秦禦史聽薑相說到這兒,直覺有點不好,果然,隻聽薑相接下來‘憂國憂民’問他道:“那以秦禦史高見,誰身份不貴重可以出事?

你說吧,反正這次使節不是從宗親挑,就是從重臣挑,你看誰不是‘萬金之軀’?誰不怕萬一?

秦禦史:……

這罪名可擔不起啊!

他連忙往回找補道:“薑相,薑相!下官的淺見是,宗親朝臣皆是要緊,隻是公主格外不同,是女子之身更危險些。不如……”他後半句想說,不如派個武將出使。

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薑沃聲音慢悠悠道:“說來,當年我也以女子之身出使過吐蕃,當時怎麼沒聽秦禦史這麼擔憂我?

秦禦史就見紫袍金帶的薑相,一雙清淩淩雙目望著他,似笑非笑問道:“難道我的命就不是命?”

險些給秦禦史噎死。

幾息後才勉強分辯道:“下官絕無此意!”然後捧著自己的笏板‘嗖嗖’退回了原位,表示自己‘上諫完畢’。

剩下的禦史目睹這一番對答,多半都決定今日默默不語,剩下還準備‘語’的,也先在腹內重新整理言辭,生怕再讓薑相抓住什麼小漏洞噎死。

在殿朝臣們不少都腹誹:薑相這人看起來雲淡風輕的,但懟起人來,怎麼總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刁鑽。

唉,人都道宰相肚裡能撐船,按說身份越貴重,越要自矜才是,怎麼到了薑相這裡反過來?

不少年資深的臣子還記得,從前薑相隻做太史令的時候,是何等沉靜溫和的人,怎麼官越大,這性情還越來越烈了呢?

當然,這話也隻敢在肚子裡,或者是彼此私下裡說一說罷了。

而那一日的大朝會,秦禦史之後,其餘整理腹稿的禦史,也再無發言的機會了。

皇後很快一錘定音。

“冊文成公主為大唐正使節,授錦車符節,宣公主紫宸宮見駕。”

*

玉華寺內。

“說得好。”王鳴珂方才擰起的眉毛散開來,甚至帶了點眉飛色舞,記錄薑沃說的後半段朝堂事。

而薑沃看王鳴珂這一陣奮筆疾書,記錄來自宰相的第一手朝堂資料,不由支頤而笑——

等這本‘公主持節出使傳’出來,隻怕又有許多人要猜破頭的苦惱起來:這‘丹青’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些年朝堂間(尤其是世家朝臣),以及坊間,多有人猜測寫話本的‘丹青’,到底是何人。

世家們彼此懷疑出了內鬼:因這人字裡行間顯露出來的世家風範,是藏也藏不住的,許多世家獨有的計較的衣食住行乃至言談坐臥的小細節,非得是世家名門出來的人,才能這般信手拈來。

不,都不能說是信手拈來,更像是因‘他’過的是這種日子,所以自然而然就寫成了這樣。

而非世家的朝臣,雖不能確定這位的出身,但都很確定這位是位列朝堂的官員,或者起碼是家中有至親在朝為官,且官位還不低。

因許多朝堂上發生的事兒,在這位‘丹青’的《東女國》係列裡,都能找到。

曾經很多人懷疑過是薑相本人,白天忙著上朝,晚上忙著給自己寫話本。亦有很多人懷疑過崔朝,畢竟他都與崔氏鬨到分宗了。

但這些猜測都很快不攻自破:二聖巡幸東都、並州等地時,這兩人每回都隨駕而行,常常大半年不歸。

然而長安城內的書肆還是穩定出產著話本。

所以到底是誰啊!

尤其是世家中,許多人很是抓狂:這怎麼有人胳膊肘十年如一日向外拐啊?!

薑沃想想就很快樂:此時絕不會有人想到,寫這些話本的,是本朝從前的皇後,如今被‘幽禁’在玉華佛寺青燈古佛的廢後王鳴珂。

將來真相大白,會令許多人驚掉眼珠吧。

*

“滋-滋-”

這是烤肉的聲音。

冬日大雪,坐在亭中邊賞雪邊守著圍爐吃烤肉,兼有‘紅泥小火爐能飲一杯無’,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薑沃熟練地翻著培根——烤肉算是她為數不多精通的廚藝之一了。

她與文成正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而王鳴珂則還在旁邊寫寫畫畫,隻等著吃。

薑沃便道:“鳴珂,你先彆寫了。”烤肉涼了可不好吃。

王鳴珂頭也不抬,很是敷衍:“快了快了。”

薑沃與文成相視一笑。

文成就替王鳴珂吃掉了薑沃烤好的肉,飲了一口熱酒後忽然道:“咱們這樣對坐,倒讓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要離開長安和親之時。”

當年她曾在太史局,與薑沃談了半日。

後來她還請閻畫師畫了一張小像,畫了她與薑沃,一人公主服製,一人太史局青色官服,對坐清談。

薑沃聞言道:“今日事,合該再有一畫。”

何況今日,她們身旁,恰好有一位丹青手。

而能讓王鳴珂停下寫話本的,就隻有作畫了。果然,她聞‘畫’字抬起頭來:“我來畫!”

*

這次的小像,沒有人穿官服朝服。

薑沃與文成隻穿了家常的衣裙,依舊笑語清談:說著那或許並不輕鬆,但值得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