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皇帝失望 媚娘:我不會讓你退太久的……(1 / 2)

“郝處俊, 李義琰。”

太史局內,薑沃說完這兩個名字後,李淳風很快道:“物以類聚, 人以群分。”

薑沃含笑:確實。

郝處俊的履曆人儘皆知, 那是‘風骨錚錚’‘不畏強權。’

李義琰也差不多:他本人其實是出自隴西望族, 打小自然也是高樓廣廈錦衣玉食的。

但他為官後又特彆注重營造清廉名聲, 住了個窄小破舊連堂屋(相當於客廳)都沒有房舍,以至於每個去家中拜訪的官員都要感慨:李侍郎位至三省重臣, 卻不崇高舍, 真是好品行!

跟郝處俊一樣, 又是一個搢紳(士族)義之。

故而如郝處俊、李義琰這種人,他們怎麼能不擁護太子?他們本身就是完全符合‘標準’的官員。

自然會跟太子這個克己複禮,重視官員‘風骨氣節’,又不剛愎自用‘善聽諫言’的繼承人站在一起。

權力之爭哪有什麼絕對的對錯, 隻有立場。

薑沃跟李淳風又聊起了李義琰的破房子,然後忍不住笑道:“師父不知道, 為此, 李義琰可把王中書令得罪的不輕!”

王神玉那是什麼人生觀價值觀, 簡直是官可無血可流, 生活質量不能丟。李義琰現在是什麼官?正好是中書侍郎,是王神玉副手之一。

這是襯托誰呢?

“看到他就煩。”這是王神玉年前來修剪山茶花時對薑沃說的話:“他若是真的家貧也算了——聽說其族弟以他房無堂屋,還給他送過一批良木讓他建一個。然而他隻道‘身居高位, 不居華宇’, 把木材在外麵放爛了也不肯蓋一間堂屋。”

“既如此,還要屋子做什麼?朝廷要員夜宿雪地豈不是更顯得清廉?”

然後跟薑沃抱怨道:“東宮監國,要熟知三省六部各署衙庶務,往中書省塞人是應有之義。”

“但能不能給我塞個正常人進來!”

王神玉一向是風雅的, 難得有這麼分明的不快,甚至暴躁情緒,可見跟李義琰多不對付。

薑沃報以十二萬分同情。

王神玉的心態簡直是這‘破班一天也不想上了’。但偏生另一位中書令杜正倫年邁,皇帝又不許王神玉致仕。

*

說來也巧,薑沃從太極宮回到大明宮後,剛好在官員出入宮門的‘千步道’上遇到了李義琰。

李義琰的官袍外頭隻穿了一件,一眼看過去就很寒素甚至老舊的大衣裳。好一個清廉安貧官員。

“薑相。”李義琰先行禮。

薑沃頷首還禮,就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準備走人。

然而李義琰卻道:“薑相請留步,下官有一言進於薑相。”

薑沃依舊往前走了兩步才駐足:“李侍郎說吧。”

她選了個風口位置,寒風呼嘯。

免得李義琰說太多話浪費她的時間。

薑沃抱著自己剛從師父處添過炭的手爐,又裹了裹厚厚的大氅,在風口上安然而站。

今日天寒徹骨,在風尖兒上更是如此。

李義琰原本真想長篇大論再引入主題,但叫這風一吹,準備好的客套話立刻吹沒了一半。

他抬眼見這位薑相依舊悠閒如雲的神態,心中不由憤懣。

不過是善體聖意,竟然能以如此年紀如此身份,官至尚書左仆射?他們這些德行出眾的朝臣,竟然不如她?且她為李唐宰相,卻不鼎力支持東宮,竟然隻依從皇後而行,簡直是沒有王法了!

真是越想越義憤填膺。

李義琰臉色難看,薑沃倒是沒太在意——她以為他是凍的。

而李義琰開口,正好也提起了他貧舊的家宅。

又感慨道:“薑相,其實我族弟後來曾送與我一批木材,隻道如今朝上哪怕是七八品的官,都有高宇闊堂。”

“然下官卻覺得,官位越高,越該謹慎約束自身,重視德行才好。否則處貴仕卻無令德,必受其殃。”

“薑相覺得下官之見如何呢?”

他正說著,正好一陣風刮過,凍的他後半段話都有點結巴起來。

薑沃見李義琰凍的這樣,還要哆哆嗦嗦進行一些暗示,還要站在所謂‘道德製高點’上指點一下。

薑沃隻有一個看法,也就如實說了。

她真誠道:“李侍郎,朝堂的休沐日還是挺多的——你有空就好好去看看病吧。”

之後就抱著手爐走了。

隻留下李義琰在身後,不知道是氣的還是依舊是凍的,抖的更厲害了。

**

兩日後,紫宸宮宣詔。

此時還在年節假中,故而宣詔的宦官,是至薑宅中宣的薑沃。

來的也是熟人,正是嚴承財。

薑沃莞爾:“怎麼勞動嚴公公親自出來了?”嚴承財也跟著笑道:“請薑相,咱家什麼時候都願意自個兒來。”

兩人雖是玩笑,然見嚴承財親自出來壓車,薑沃便知,是媚娘急著要見她。

*

紫宸宮中,除媚娘立在窗前外,並無一人。

媚娘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她掌政多年,對情緒的掌控早已爐火純青,朝臣們很難辨出她真正的喜怒。正如王神玉評價的那般,皇後沉潛剛克。

但薑沃還是能感覺到的——媚娘心情不太好,或者說,很不好。

果然,媚娘冷道:“陛下還在呢,他們竟然先擔憂起,你會做長孫無忌來!”

兩人依舊在窗下對坐。

媚娘很直接,毫不掩飾她在東宮放了眼睛耳朵這件事:“前日,太子右庶子郝處俊,就你接任尚書左仆射之事,去與弘兒說了半日。”

她們雖未在下棋,但媚娘還是習慣性捏起一枚黑色棋子,在棋盤上敲著。

手下習慣動作能幫媚娘整理思路。

她很快道:“若無意外,元宵後的大朝會,就該任你為尚書左仆射。”所以郝處俊等人才這麼急,年剛過完,就得去東宮跟前剖析朝局。

如今軍國大事,一委皇後。

而任命宰輔,就是大事,自然是皇後定奪。

東宮一脈也看得出,依著皇後,自然願意薑相為尚書左仆射,這樣才好政令通行,權柄更牢固。

等皇後這道聖旨下了,就來不及了!

隻有現在去令太子勸住陛下,才能阻止皇後。

媚娘道:“弘兒或許真會去陛下跟前說這一番話。”

薑沃拈起一枚白棋不語。

就見媚娘忽然將手中那枚黑色棋子,重重拍在棋盤上,再不掩飾內心驚濤駭浪一般的怒意:“他們這是逼著陛下在弘兒與你之間選一個。”

若說從前,皇帝隻是覺得,薑沃這個宰相與東宮之間,稍有些誤會不合——

但太子若是去皇帝跟前,懷疑薑相要做‘長孫無忌’,那就完全是對立了。

對立的宰相和太子。

皇帝要選哪一個。

“若太子真去回此話。”薑沃見媚娘因方才擊案後掌緣都有些發紅的手,輕聲道:“陛下哪怕心中如明鏡,隻怕也會選擇太子。”

這是皇帝的選擇。

與對錯無關。

縱觀曆史就可見,有不少皇帝在覺得繼承人仁弱,壓不住某些資曆深的臣子時,選擇都不會是換掉他的親兒子、親孫子,而是會選擇提前為繼承人殺掉這些老臣。

這便是疏不間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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