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逸聞言神色不變,批閱奏折的手連停頓一下也不曾。讀蕶蕶尐說網
老皇帝勉強止住咳嗽,但依然氣怒不止,對文萊怒道:“你現在就去刑部大牢,告訴七公主,她若是不願意出來,就在裡麵待著吧!彆再指望朕以後再將她放出來!”
“……是!”文萊應聲,向外退去。
“等等!”夜天逸出聲阻止文萊,但手下的筆墨未曾停頓,頭也不抬地對老皇帝道:“父皇,你確定不放七公主?她被關了兩個月,心中有鬱氣,才是正常。雲王府有怒氣,也是正常。他們如今同氣連枝,無非是要父皇給個說法罷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您就給他們一個說法又如何?”
文萊立即停住腳步,看著夜天逸。
老皇帝也轉頭看向夜天逸,沉著臉問,“怎麼給個說法?”
“雲王府既然認準了七公主,雲離隻想娶她一人,不想再添女子。七公主也是如此要強,茲霸夫君,二人心意相通,這未必是壞事兒。七公主畢竟是皇室的公主,您的女兒,她的身體裡流著夜氏的血液,不是說嫁了人,便能換血挖除夜這個姓氏的。”夜天逸淡淡地道。
老皇帝麵色緩和下來,“你說得不錯!”
“所以,父皇就再下一道聖旨又何妨?”夜天逸漫不經心地飄出一句話。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對文萊沉聲道:“傳朕旨意,朕感念愛女七公主與雲世子互通心意,癡情一片,願為其牢獄之死亦不改其心誌。朕為有這樣的女兒引以為傲。特予優榮,恩準其懇請,雲離終生之年,與七公主百年相約,和樂到老,隻此一妻,再不準他娶,欽此!”
“是!”文萊心驚地連忙應聲。
“天逸,你以為這道旨意如何?”老皇帝話落,問向夜天逸。
“回父皇!甚好!”夜天逸笑了笑。
老皇帝不再說話,對文萊擺擺手,文萊看向夜天逸,等待他擬旨。
夜天逸放下奏折,拿起一道空白聖旨親自提筆,不出片刻,一道聖旨擬好,他蓋上玉璽,吹了吹墨跡,沒有給文萊,起身站了起來,對老皇帝道:“兒臣親自去大牢裡放七妹妹出來。”
老皇帝“嗯”了一聲。
夜天逸抬步向外走去,雪青色的錦袍隨著他腳步走出,如一朵朵曼陀羅盛開。文萊站在門口,見夜天逸要親自去刑部大牢,連忙挑開簾子,他走出後,他也連忙跟在他身後。
刑部大牢內,七公主依然捧卷而讀。
夜天逸探身進了牢房,看著平靜鎮定的七公主,微笑地喊了一聲,“七妹妹!”
七公主從書卷上抬起頭,見是夜天逸,沒站起身,但回之一笑,喊了一聲,“七哥!”
夜天逸含笑點頭,走過來坐在了小牢房裡麵唯一一張床榻上,這一間小牢房每日都有人來打掃,雖然看不見大天,但也無任何腐朽和沉暗的氣息,十分乾淨整潔,他打量了一眼小牢房和一切擺設,笑著道:“這些日子蝸居在此,苦了七妹妹了!”
“七哥說得哪裡話?這裡清淨,比外麵的嘈雜來說,不失為一個好住處。”七公主淡淡一笑。
“七妹妹喜靜是不錯,但這裡終究是牢房。”夜天逸笑道。
“以前我在雲芳齋,十年不出宮門,和坐牢房又有何異?”七公主不以為意,“無非就是一個在天下至尊的地方,一個在天下至罪的地方。但在我看來,也沒什麼不同。都是不得自由而已。”
夜天逸聞言不置可否,“七妹妹性情極好,怪不得雲離世子愛之慕之。”
七公主抬眼看了夜天逸一眼,不動聲色地道:“七哥在說笑嗎?我善妒之名如今傳遍天下了吧?他恨不得休棄我才對。”
“雲王府出了一個月兒,她身邊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因她而改變。她視千百年來的禮法於無物,崇尚一切彆人不認可的東西。你說你如此堅定地追求所愛,不讓夫君再做他娶,正和她的脾氣性情合拍,她如何不會護著你?而一切受他想法左右的雲離世子,又如何會真想休棄你?”夜天逸挑眉。
七公主也挑了挑眉,“七哥到是了解她。”
“我自然是了解她的!”夜天逸起身站了起來,如玉的手彈了彈衣袖,語氣和緩道:“七妹,走吧!我親自送你回雲王府。”
七公主坐著不動,“我已經說了,若是父皇不應允我的懇求,願意一輩子不出牢門。”
夜天逸忽然笑了,從袖中拿出聖旨,遞給文萊,對他擺擺手,“宣讀聖旨吧!”
“是!”文萊接過聖旨宣讀,“朕感念愛女七公主與雲世子互通心意,癡情一片,願為其牢獄之死亦不改其心誌。朕為有這樣的女兒引以為傲。特予優榮,恩準其懇請,雲離終生之年,與七公主百年相約,和樂到老,隻此一妻,再不準他娶,欽此!”
七公主心裡升起一股喜色,但極力地壓製下去,努力讓自己的麵容看起來平靜。
“公主接旨吧!”文萊佩服地看著七公主,想著這算是因禍得福了。亙古以來,有哪個女子能夠勒令夫婿一生隻娶她一人?千百年來,即便身為公主之尊,也難以辦到。而這七公主就偏偏辦到了。不得不讓他佩服。
七公主坐著不動,仿若未聞。
“七妹妹接旨吧!”夜天逸含笑出聲。
七公主緩緩放下書卷,跪在地上叩謝,“兒臣謝父皇恩典!”
文萊將聖旨遞給七公主,看了一眼夜天逸,對她道:“公主,皇上聽說您的話後大怒,要將您關一輩子,還是七皇子勸阻了皇上,說您即便嫁入雲王府,也是皇上的女兒。皇上才不忍心再關您,下了一道聖旨,將您放了出來。”
七公主心思一動,直起身,拿著聖旨對夜天逸道謝,“多謝七哥!”
“你我兄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又何必客氣!走吧!”夜天逸淡淡一笑,轉身出了牢房。
七公主拿著聖旨站起身,看了一眼關了她兩個月的小牢房,跟隨夜天逸走了出去。
刑部大牢門口,除了七皇子的馬車外,還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那輛馬車的簾幕從裡麵挑開,露出雲淺月半個身子,她此時正懶洋洋地看著車外。
夜天逸出得刑部大牢後一眼便看到了雲淺月,馬車停靠的地方迎著陽光,如今深秋,陽光並不烈,有一種乍暖還寒的感覺,她身上的衣衫依然單薄,長長的水袖和絲帶被清風吹起,飄出車廂,有一種清麗的華灩,一眼便魂魄傾心,他猛地停住腳步。
雲淺月也看到了夜天逸,她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片刻,便越過他,對他身後跟隨出來的七公主暖暖一笑,喊了一聲,“嫂子,這裡!”
七公主也看到了雲淺月,見夜天逸停住腳步擋在了她麵前,她亦是跟著腳步停住,聽到雲淺月的喊聲,看到她溫暖的笑意,兩個月被困頓的陰霾瞬間似乎被她身上的陽光和暖暖笑意驅散,她不由露出開心的笑意,繞過夜天逸,快步向雲淺月走去。
來到雲淺月的車前,訝異著喜悅問,“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啊!”雲淺月對七公主伸出手,笑道:“你吃了兩個多月的齋,念了兩個多月的佛。也該回家了!回去給我燉肉吃。”
七公主聽到回家二字,眼眶一酸,將手遞到雲淺月的手裡,重重地點頭,“嗯!”
雲淺月手腕輕抬,不見有何用力,七公主便被她拉上了車,她鬆開手,看了夜天逸一眼,淡淡道:“我來接嫂子回家,就不勞煩七皇子相送了!”話落,她放下了簾幕。
簾幕落下,遮擋住雲淺月的身影,同時遮擋住夜天逸的視線。
夜天逸心裡咯噔一下,本來被感染的暖意頃刻間退去,化成了冰封,將他那溢出的,外泄的,不受控製的東西猛地凍結。他氣息瞬間昏暗,袖中的手微蜷,薄唇抿成一線。
淩蓮和伊雪坐在車前,看了夜天逸一眼,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刑部大牢。
夜天逸看著那輛華麗的馬車走遠,就那樣站著,沒發一言。
文萊站在夜天逸身後,小心翼翼地看著七皇子的臉色,大氣也不敢出。看守刑部大牢的士兵都敏感地感覺到深秋的風突然之間更涼寒了,不禁齊齊打了個哆嗦。
過了許久,文萊終於受不住夜天逸身上散出的寒意,大著膽子輕聲提醒,“七皇子,您是回府,還是進宮?”
夜天逸收回視線,狹長的鳳眸裡麵沉浸了一望無際的黑色,須臾,黑色褪去,隻剩下一片一望無際的白,白得似乎淡沒了瞳仁的顏色,他抬步向馬車走去,淡淡地道:“進宮!”
文萊連忙跟上他。
馬車本來要去雲王府,卻再次向宮門返回。
馬車中,雲淺月落下簾幕後,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七公主坐在雲淺月身邊,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七哥對你不比景世子差,如今看這樣的情形,他對你還是未曾死心。”
“那又如何?總歸他不是我心裡的那個人,而我也不是他的那盤菜。”雲淺月一寸寸收起笑意,靠在車壁上,語氣隱晦不明,“不過是一個錯誤而已,他是我的錯誤,我是他的錯誤。是錯誤,就要訂正。哪怕頭破血流,人肉白骨,也要訂正。否則會錯得更離譜。”
七公主一怔,看著雲淺月,她不止一次地發現她身上的滄桑和沉重。尤其是談到夜天逸之時,從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種氣息,讓她的心似乎都能跟著揪起來。不惜頭破血流,人肉白骨,也要訂正的錯誤,那該是何等深的糾葛?
“果然是天涼了!該加衣服了!”雲淺月忽然氣息一改,滄桑沉重儘數褪去,她轉過身,一把抱住七公主的胳膊,靠在她身上,綿綿軟軟地道:“嫂子,你想哥哥了吧?”
七公主沒想到雲淺月轉變得這麼快,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她。
雲淺月“嗬”地一聲笑了,對她翻眼皮,“沒看到變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嗎?”
七公主愣了片刻,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打開雲淺月的手,羞憤道:“彆黏我,要黏去黏景世子。我還真沒見到過變臉比你還快的人。”
雲淺月笑的得意,“你這兩個月的苦沒白受,以後哥哥就被你毒霸了,高興吧?”
七公主臉上染上紅霞,低下頭,低聲道:“我真沒有料到父皇會答應。其實我心底深處也是不自信的。我嫁給你哥哥之時,沒求彆的,隻求他對我好就行,也沒想著他除了我誰也不再娶。如今的確讓我意外了。好像是在做夢似的。”
“果然被封建的禮教給教育壞了!你怎麼就不想想憑什麼男人要三妻四妾?女人就得和彆人分享一個男人?這是誰規定的?遠古的時候有一個母係氏族,裡麵的女子可以有好幾個丈夫呢!”雲淺月微哼一聲。
七公主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看了她一眼,認真地道:“這是真的。大約十萬年之前,人類剛剛繁衍。那時候都群居。無數男女居住在一起。是屬於舊石器時代。一切的東西和物事都是用石頭做的。在舊石器時代中、晚期,遠古社會由原始人群階段進入母係氏族社會階段。母係氏族是建立在母係血緣關係上的社會組織,實行原始共產製與平均分配勞動產品。那時候婦女在社會中占據著主導作用。女人發明了原始的農業和家畜飼養,比男人更有創造裡,青壯年男子外出狩獵、捕魚。婦女則從事采集果實,看守住所,加工食物,縫製衣服,管理雜務,養護老幼等勞動。因為當時的采集經濟比漁獵經濟收獲穩定,成為氏族成員生活資料的重要來源,所以是維係氏族生活的基本保證。婦女在生育上的特殊作用,以及氏族成員的世係均按母係計算,更使得婦女在氏族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受到尊敬,地位尊崇。男人是女人的附屬亦不為過。一個女人有好幾個丈夫,在那個時候很正常。”
七公主睜大眼睛,似乎被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