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太子和淺月小姐彼此傾心,東海國一直以來秉持高風亮節。自然不會行壞人姻緣之事。”玉子書笑道。
“原來是這樣!那玉太子就不必擔心了,雲王府的月丫頭自小就和朕的七皇子定有婚約。信物還是已故的雲王妃留下的。”老皇帝語氣一鬆,笑了一聲,“景世子和月丫頭如今一個未及冠,一個未及笄,都還是弱齡之年,對兒女情事朦朧不懂,難免誤入錯途。一日未定下之前,都做不得數。”
容景垂下眼睫,姿態沉靜。
玉子書含笑點頭,“原來是這樣!恕本宮孤陋寡聞,一直以來竟然沒聽說七皇子和淺月小姐的婚約。照這樣說來,此事需要好好商議。吾妹洛瑤上次見到景世子一見傾心,想要履行婚約,但我以為淺月小姐和景世子姻緣早定,彼此心儀,加之與淺月小姐有過爭搶雪狐那一麵之緣,便早早就給了淺月小姐一封退婚文書。”
老皇帝麵色微微一變,“你給了月丫頭一封退婚文書?”
“是,皇上不知嗎?”玉子書微微訝異地看著老皇帝,見他搖頭,他笑道:“我還以為淺月小姐回來京城之後就會迫不及待地將那封退婚文書拿出來,原來竟然沒有。”
“什麼樣的退婚文書?”老皇帝追問。
“自然是景世子和東海國公主的退婚文書。”玉子書笑答。
老皇帝躺靠的椅子歪了一歪,看了容景一眼,見他靜默不語,他又看向夜天逸,夜天逸麵無表情,他乾笑了一聲,“玉太子剛剛不是說洛瑤公主對景世子一見傾心嗎?難道玉太子當時給月丫頭退婚文書時就沒有顧忌令妹的感受?”
“我和淺月小姐相識在前,相認之後難以推卻她的請求,便答應了。那是吾妹還未曾表露心意。本宮後來才知。”玉子書笑著搖搖頭,話音一轉,又道:“洛瑤看起來表麵沉靜,但其實脾性卻不是如此。她但凡自己想要的看得上的人或者物事,都執著不已。但一旦得手,便再不喜歡。否則我覺得她和景世子到不合適。”
“哦?”老皇帝老眼眯了眯。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宮既然已經給了淺月小姐退婚文書,就不可能再收回。更何況吾妹洛瑤如今似乎對南疆的睿太子上了心。所以,本宮也不算是傷了她的心。就像皇上您說的,她如今也是弱齡之年,對兒女情事朦朧不懂,一切還做不得數,需要沉澱下來才知道。”
老皇帝點點頭,“玉太子說的不錯!一切都還做不得數。”話落,他擺擺手,笑道:“玉太子既然要參加月丫頭的及笄,如今還有一個月餘,時間還早。你也要在這京城多逗留些時日,今日此事先暫時不談,我們慢慢商議。總會有個圓滿。”
“也好!”玉子書從善如流。
老皇帝似乎這才想起六公主,對六公主招招手,“六兒,再換一首曲子!”
“是,父皇!”六公主點頭,適合宴席上彈奏的樂調溢出指尖,是她最熟悉的曲子。
這一曲插曲再次告一段落。
眾人再次觥籌交錯,隻是更是心思各異,氣氛再不如早前。唯一麵色如常的一直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容景,溫潤雅致,清淡閒適;一個是玉子書,麵容始終含笑,姿態隨意。
宴席一直從巳時進行到了未時,方才止歇。
宴席後,老皇帝已經支撐不住,由文萊命人抬著回聖陽殿休息。夜天逸似乎不受杯酒影響,約容景、夜輕染等人去議事殿議事。而讓六公主送玉子書去榮王府。
玉子書以去雲王府看望雲淺月為目的,推辭六公主。六公主卻以自己多日未曾去雲王府,也想看看姐姐為由,跟隨玉子書一起前往。玉子書聞言不再推辭,含笑應允,二人向宮外走去。
夜輕染看著二人離開,笑道:“玉太子真是個人物,才見一麵,就將六公主的魂勾了去。沒準玉太子回國的時候,六公主也會隨了去。”
“我看不見準!”夜天煜微哼了一聲,也看著二人,玉子書與六公主保持著三尺的距離,居然和容景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甚至在席間也發現了,這玉太子除了與容景近些,與彆人都坐得遠。他看著溫和,待人和善,很好相處,但越是這樣的人,實則是越心思頗深,不好相處。六公主雖然與以往大不相同,改了一切舊習,戒了驕躁和公主的架子。但也不過是金玉其外而已。但見玉子書除了在她開始彈奏那曲《春江花月夜》的時候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沒看一眼,便能窺知,六公主在他心裡占不到絲毫影響。
“我看也不見準!”夜天傾點頭附和。
“世事難料!世間哪有那麼多做得準的事情?”夜輕染似乎剛剛的話語不過隨口一說,勾住夜天煜的肩膀,吊兒郎當地道:“你的大婚就這兩日了吧?那天的梨花白沒喝醉,這回你準備了什麼好酒?”
“準備好酒也沒你的份!”夜天煜打開夜輕染的手。
“還在記仇?小丫頭都不記我的仇了,你怎麼這麼小氣?”夜輕染攀著夜天煜不躲開,低聲道:“那日你抱著趙可菡剛去你的寢殿,我就看到了,沒阻止你,若是我阻止你的話,你以為你如今能娶到媳婦?臭小子,不感恩也就罷了。彆當我的好心當驢肝肺!”
夜天煜聞言哼了一聲,但口氣到底是軟了下來,“壞人姻緣要遭天打雷劈的!算你積德了。”
夜輕染翻了個白眼,放開夜天煜,漫不經心地道:“算了,本小王的姻緣估計早就被月老給掐斷了。積不積德沒什麼大礙。”
夜天煜回身看向他,就見夜輕染麵容下有一抹晦澀和灰影,他本來想罵他兩句,就那樣生生地壓了回去。他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可惜,傷心人多了,不差他一個。
夜天逸等人不言語,向議事殿走去。
玉子書出了宮門,便徑直地走向了容景的馬車,車前弦歌連忙挑開車簾,將他恭敬地請上車。他上了車後,簾幕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弦歌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宮門口。
玉子書似乎忘了後麵跟著的六公主。
六公主愣愣地看著容景的馬車離開,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過了片刻,才收回視線,咬住唇瓣,手中的帕子攥緊,心中惱恨,但卻發作不得。
“公主……”六公主的貼身婢女一直跟在後麵,此時見玉太子居然就這樣扔下公主坐著景世子的馬車離開了,小心翼翼地開口,“您還去雲王府嗎?”
“去,為什麼不去!”六公主麵色隨沉,但聲音溫婉,若不看她麵色,難以發現她心中氣怒交加,吩咐道:“備車!去雲王府!”
“是!”那婢女連忙對宮門口的侍衛吩咐。
不多時,一輛馬車備好,六公主上了車,馬車離開宮門口,向雲王府而去。這時,玉子書乘坐的容景的馬車已然走得沒了蹤影。
雲王府淺月閣,雲淺月本來躺在床上打算午睡,聽到淩蓮稟告玉太子來的消息,騰地跳下了床,鞋都顧不得穿就往外麵跑。
淩蓮一把拉住她,連忙道:“小姐,鞋,穿鞋!”
雲淺月“哦”了一聲,連忙胡亂地提上鞋向外衝。
淩蓮無奈地跟在雲淺月身後,轉眼間就見她施展輕功跑了個沒影,她還沒來得及說剛剛得到消息玉太子往雲王府來了,馬車剛出了皇宮而已……可惜,她家小姐沒給她機會。
雲淺月飄身而落,站在雲王府大門口,向左右看了一眼,大門口除了守門的侍衛,空空蕩蕩,彆說車影,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不由蹙眉,回頭看向身後。
淩蓮也飄身而落,對雲淺月小聲道:“小姐,奴婢說玉太子是要來雲王府,沒說這麼快就到,他乘坐景世子的馬車,剛出宮門而已。”
雲淺月瞪了淩蓮一眼,惱道:“你乾嘛不早說?”
“您也沒給我機會說,就跑出來了啊!”淩蓮無辜地看著她。
雲淺月擺擺手,“算了!不怪你,是我太急了。”話落,她對一個侍衛道:“去牽我的馬來。”
“是!”那侍衛立即應聲,去了。
“小姐,您要去迎接玉太子?”淩蓮詢問。
“嗯,去接他。”雲淺月麵色輕鬆,眉眼含笑,如一彎月牙,對那名走去馬廄的侍衛喊道:“牽兩匹!”
那侍衛又應了一聲。
淩蓮想著小姐和玉太子的關係真是非同一般,她從來沒見過小姐對除了景世子外的哪個人上心至此。皇宮到雲王府不遠,她連這麼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不多時,那侍衛將馬牽來,將韁繩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足尖輕點,輕飄飄地落在了馬背上,伸手一拉馬韁,阻止住淩蓮要接過另一匹馬的動作,對她道:“你不用去了,我接到了他之後和他去找地方賽馬。你在府裡等著吧!”
話落,不等淩蓮開口,雙腿一夾馬腹,身下的駿馬離開了雲王府門口,另一匹駿馬被她纏著韁繩牽著,兩匹馬踏踏踏踏地向皇宮而去。
兩匹馬穿街過巷,一路飛馳,路上行人紛紛避讓,倉惶躲開。行人躲開後,驚魂未定地看著策馬疾馳的人,當看清了馬上的人是雲淺月後,都想著淺月小姐有多久沒上街了?更是多久沒這樣張揚囂張不顧忌地打馬疾馳了?
這樣一想,居然還有些懷念她以前將京城攪得翻天覆地的那些轟動大事兒!如今她安安靜靜地躲在雲王府,讓人感覺真不太習慣。
穿過兩條街,雲淺月看到了緩緩而行的容景那輛通體黑色的沉香木打造的馬車。她扯開嘴角,迎風一笑,便迎上前去。
弦歌見雲淺月居然迎了出來,而臉上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笑,他不禁為自家的世子覺得紮眼和泛酸,這淺月小姐對玉太子也未免太在意了。雖然心中腹徘,但他還是勒住馬韁,緩緩停住馬車,等待雲淺月走近。
雲淺月來到馬車前,勒住馬韁,微微側身,伸手挑開車簾。
入眼處,玉子書正坐在車中閉目養神。似乎感應到雲淺月來,在她挑開車簾的第一時間便睜開眼睛向她看來,須臾,他嘴角微微勾起,對她溫暖一笑,“來接我?”
雲淺月輕哼了一聲,“你昨日來了不先來找我,今日你這尊大佛好不容易想起我登門拜訪,我焉能不來接?萬一你見到我家的門前看著我家太破,掉頭就回怎麼辦?”
玉子書笑容可掬地看著她,“誰敢說雲王府破?若是雲王府破,這天下的房屋樓閣怕都是茅舍草房。淺月小姐,你的魅力很大,我恨不得到了京城就匆匆趕來,奈何你家門前有一尊玉麒麟擋道,我若不先安撫住了,恐怕人剛見到,便被打道回府啊!”
這話意有所至,說得極為隱晦有水平。
雲淺月“噗哧”一聲笑了,容景是她家門前的那尊玉麒麟嗎?嗯,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她笑吟吟地看著玉子書,“你喝了多少酒?沒醉吧?”
“喝得不少,但見到了你,就不醉了!”玉子書笑著搖搖頭。
“從東海到天聖,這一路奔波勞累,但昨日你在榮王府歇了半日又一夜,可歇過來了?不累吧?”雲淺月又笑著問。
玉子書掃了一眼雲淺月身後那一匹無人乘騎的空馬,了然地搖搖頭,“歇過來了,不累!”
雲淺月見他搖頭,立即對他伸出手,豪爽地道:“既然如此,走,賽馬去!”
玉子書將手放在雲淺月手裡,含笑點頭,“好!”
雲淺月握住玉子書的手,手腕輕輕一拽,將他身子頃刻間拽出了車廂,飄然坐在了另一匹馬上,須臾,她鬆開他的手,雙腿一夾馬腹,再不發一言,身下坐騎向城門疾馳而去。
玉子書打馬跟在她身後。
兩人兩馬眨眼間就消失了身影,弦歌回過神來想喊人,早已經沒了那二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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