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看著她打開門,外麵一個老者和一個年輕男子各自扛了一捆柴站在門外,二人都穿著棉襖,後麵跟著一條大狼狗。大狼狗正對門口吃草的踏雪叫。老者年歲自然和老婦人差不多,大約五六十,年輕男子長得到是俊秀,隻是皮膚有些黑,十八九歲的樣子,根骨強健,不胖不瘦,大約是常年砍柴曆練了一副好體魄,雖然扛著柴,但大約因為讀書,身上有一種文人的氣質,眸子清亮,眉心清正,和老婦人口中愛讀書不怕吃苦的形容很貼切。
“家裡來人了?”老頭打量了老婦人一眼,見她完好,似乎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柴問。
“娘,來的是什麼人?”那年輕男子也放下柴問。
“是天聖京城去南疆京城探親的一位姑娘。路上累了,歇歇腳,一會兒吃過飯就走。”老婦人看著父子二人,問道:“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日怎麼沒去銀月城賣柴?”
“西院的山花見你這院子來了人,跑去後山告訴了我們,我們不放心你,便沒去賣柴,回來看看。”老者話落,問道:“燉雞了?”
“那位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姑娘,給了一錠銀兩,咱們家沒什麼好吃的,就燉了一隻肥雞。”老婦人拿出銀兩給老頭看,“你看,這一錠銀兩夠你們砍一年柴的。”
“歇個腳吃頓飯的事兒,你這老婆子怎麼要人家這麼多銀兩?”老頭子不滿地問。
“我說不要,那位姑娘非要給,我不是想著若是今年科考,昭兒上路有銀兩不至於受苦嗎?就留下了。”老婦人道。
“娘,您同意我去京城了?”那沈昭驚喜地看著老婦人。
老婦人嗔了他一眼,“你做夢都說夢話要去京城,你爹和我不讓你去你不得怨恨我們一輩子?”話落,她將銀兩收起來,對男子道:“娘給你留著,那位姑娘說三年一次的科考今年應該也有,攝政王雖然掌權,但也不會廢除了這個製度,大約會推遲些而已。”
“那太好了!”沈昭高興地笑起來,“我和爹采摘了些雪菇,本來想留著過年吃,如今就給這位姑娘做了吧!”
“好!”老婦人笑著點頭。
沈昭彎身將綁著乾柴的口袋解下來,遞給老婦人。
“沈姑娘是個有口福之人,這雪菇極好,隻有下第一場雪才長雪菇,還得雪下得正好了才有,而且還不易看到。如今我這就去洗了做菜。”老婦人一邊說著一邊歡喜地向廚房走去,到廚房門口,還不忘對沈昭囑咐,“你進去見見那姑娘,那姑娘也是個識字之人,見過景世子一麵呢,你不是要去科考嗎?有不懂的問問那姑娘。”
沈昭聞言眼睛一亮,應了一聲,向屋內走來。
老者似乎也想見見雲淺月,也跟在沈昭隨後走來。
雲淺月一直看著外麵,想著這樣的人家樸實不貪圖便宜,沈昭能吃苦又用功,且看著書中的批注雖然還差些火候,有些稚嫩,但比當初的雲離卻是還要見解深透,這樣的人若是經過培養雕琢,將來定然非池中之物,她伸手揉揉額頭,低聲喃喃地道:“容景,我若是幫你攬羅一個人才的話,你應該不會覺得我犯桃花吧?畢竟人是給你的呢!”
“這位姑娘見過景世子?”沈昭疾步走進屋,開口第一句話就問,話落,他見雲淺月抬頭看著他,他臉一紅,似乎覺得唐突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你這小子!有你開口就這樣問話的?”老頭後麵跟進來,敲了沈昭頭一下,訓道:“人家是一個姑娘,還是天聖京城來的,你的書白讀了?沒有禮數?”
沈昭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抬起頭,好奇地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站起身,對老者笑道:“大爺沒關係。”話落,她對沈昭又道:“嗯,我見過容景。”
沈昭一喜,“景世子是不是和傳揚的一樣?”他似乎太激動,也顧不得了,上前盯著雲淺月興奮地問,“就是那句詩評價的,‘錦衣雪華玉顏色,回眸一笑天下傾。’?”
雲淺月看著沈昭激動的眉眼,想著老婦人真是半絲也沒誇張,她這個兒子已經中了容景的毒了。她笑著點點頭,“還好吧!他也是人,一樣吃飯睡覺。就是學問好點兒,長得好點兒。其他和正常人一樣。”
沈昭聞言興奮不減,“姑娘,您可和景世子說過話?”
“嗯,說過!”雲淺月想著她何止說過,和她說話最多的人大約就是他了。
沈昭眼睛灼灼亮地盯著雲淺月,“真是太好了,你和景世子都說過什麼,能不能告訴我?我仰慕景世子,想知道……”
他話未說完,就被老者又打了一下,“你這個臭小子!一提到景世子你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話落,他對雲淺月道:“姑娘彆介意,我這個兒子從小就仰慕景世子,欽佩他。關於他的一切,他都跟中了毒似的。”
雲淺月想著若是古代也有追星的話,那麼她這裡就遇到了一個。她有些好笑地看著沈昭興奮的眼,想著她若是說她是雲淺月,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不過天下人人推崇容景,將他推上了一個帝王都嫉妒的高度,如今少年這樣崇拜他,也不稀奇,不過為了不麻煩,還是最好不要說太多了,於是她道:“他就說了一句姑娘勞煩讓讓路。”
沈昭睜大眼睛。
雲淺月用很真誠的目光看著他,肯定地道:“是這樣的!”
沈昭頓時泄了氣,“原來姑娘是在大街上見到景世子的啊!”
“嗯!”雲淺月笑著點頭。
“姑娘就沒趁機與景世子說幾句話?”沈昭有些不甘地問。
“當時人太多,沒來得及,況且我和他也沒什麼說的。”雲淺月搖搖頭。
沈昭升起的希望又破滅,片刻後,他抬起頭,撓撓腦袋,對雲淺月有些憨地一笑,“唐突姑娘了,景世子是天下第一奇才,我若是能見到,和他說上一一番話,便覺得榮幸。”
“既然大爺和大娘同意,你就去天聖吧!”雲淺月笑道。
“我一定會去的!”沈昭點點頭,“我要與景世子同朝為官。”
“臭小子,你學那些東西要真能有用,考進官場還行,考不上就白搭,彆說大話了。和景世子同朝為官,也不看看你的斤兩。”老者又拍了沈昭一下,轉身出了房門。
“我一定能考上的!”沈昭肯定地道。
雲淺月笑看著他,抖了抖手中的書問,“這些你看過幾遍?書中批注都是你做的?”
“這些書我能倒著背下來,批注是我做的。”沈昭點點頭。
雲淺月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驕不躁,就如陳述一個事實,點點頭,不再說話。
沈昭以為她還會再問什麼,但見她什麼也不問,隻是將書給了他,伸手接過書,試探地問,“姑娘看起來就是讀書之人,你既然看了我這批注,覺得我見解如何?”
雲淺月笑笑,“我一個女子見解而已,不問也罷。這書你去天聖京城的時候拿著吧。見了容景之後,你何不當麵問他的見解?豈不是比我的見解要管用?”
沈昭覺得有理,喜滋滋地將書收起來,“我去天聖京城的時候一定帶著這些書。”
雲淺月不再說話。
沈昭放好書後,似乎才認識到男女有彆,有些臉紅地看了雲淺月一眼,連忙出了屋。
不多時,老頭和老婦人端了做好的雞和雪菇以及兩個小菜走了進來,麵食則是粗糧的餅子。飯菜剛一上桌,便滿屋飄香。
老婦人笑道:“這雪菇就是香,姑娘彆嫌棄,多吃一些。”
雲淺月笑著點頭,這樣的山野人家的飯菜她來到這個世界總共算上這次也就兩次。另外一次是幾年前她和風燼出門,也是冬天,住在了一家獵戶家裡。她拿起筷子,見他們三人都沒上桌,笑著招手,“大娘,一起吃吧!”
“姑娘是貴人,你先吃,你吃完我們稍後再吃。”老婦人搖搖頭。
“一起吃吧!貴人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沒什麼特殊。你們兒子將來沒準封侯拜相,也就是貴人了。”雲淺月伸手將老婦人拽著坐著她身邊,又反客為主地對老頭和沈昭招呼,“大爺,沈昭,一起吧!”
“瞧這姑娘說的!我不指望昭兒封侯拜相,能有個一官半職就行了。”老婦人笑了。
“就是,他學那些東西指不定用得上用不上。”老頭也不推脫,坐了下來。
沈昭有些臉紅,不說話,坐了下來。
一頓飯吃得和氣融融,這一家見雲淺月知書達理,待人和氣,又沒有貴人的架子和趾高氣揚,心中歡喜,不停地讓菜,雲淺月被這樣的熱情和安靜感染,不知不覺吃了許多。
飯後已經下午,太陽掛在西天,雲淺月要離開,老頭卻道:“前方還有兩百裡才是紫月城,姑娘的馬雖然是好馬,但還有兩個時辰太陽落山,山路不好走,你一個姑娘家路上危險,要不就住下明早再走吧!”
老婦人也連忙搭話,說讓雲淺月住下,家裡有兩鋪炕,他們一家三口一個房間,給她讓出一個房間來沒問題,讓她住下。
沈昭雖然沒說話,但顯然也是一個意思。
雲淺月覺得反正她也要看看南疆國舅的目的,既然拖著路程了,索性就再拖一些,於是點頭答應。三人都很高興,老婦人去刷碗,沈昭去燒炕,老頭去將雲淺月的馬牽來院裡,三人各自忙活。
雲淺月坐在屋中喝水,一邊看著窗外忙活的三人。須臾,她又拿出紙筆來,給容景寫信,自然是關於沈昭。這一封信不長,所以很快就寫好,寫好之後她折好,喊出墨菊,同樣遞給了他。
墨菊接到信後,似乎猶豫了一下,對雲淺月道:“淺月小姐,公子若是知道您……嗯,那個沈昭……您還是彆住在這裡了,要不返回銀月城吧?反正五十裡地,對於踏雪來說也不算什麼……您不想返回的話,就快走二百裡,去紫月城休息……”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墨菊等了半響,不見雲淺月答複,聲音有些低,試探地問,“淺月小姐?”
雲淺月又好氣又好笑,“我就住在這裡,你將信傳給你家公子就是。他不但不怪我,沒準還感謝我無心插柳給他網羅一個人才呢,這個沈昭可了不得,將來沒準成為你家公子的一大助力,也未可知。”
墨菊聞言一喜,“既然這樣,屬下這就再去給公子傳信。”話落,人退了下去。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想著容景真是不嫌臉紅,他一人種桃花,無數人幫他剪桃花枝。
這一夜,雲淺月宿在了山野人家,南疆國舅依然未超過她離開,也宿在了後山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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