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聽不到這個聲音, 孔家的兩個妖修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是誰?”
“原來傻逼知道我在罵傻逼。”
孔陽與孔月在四周找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到院子裡的大榆樹上, 孔月嘲諷一笑:“原來是個有了神識卻不能化形的樹妖, 我們鳥族近二十年來雖然無鳥化形,那也比你們樹族強,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嗬嗬。”樹妖抖了抖葉子, “我在罵傻逼,你們非要把這個稱號往自己頭上戴,怪我咯?”
孔月從小在族內過著眾星拱月的日子, 又向來瞧不起籍籍無名的樹族,當下便想出手教訓教訓這棵不識好歹的。
“兩位年輕人,請問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摸著胖肚子,穿著件舊外套的杜仲海慢悠悠走下樓,看到孔陽跟孔月兩人,連忙道,“我們現在已經下班了, 如果你們沒有急事的話,可以下午再過來, 我……”
“哼!”孔月收回手, 瞪了大榆樹一眼:“算你今天運氣好。”現在世道變了,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 妖修不能在人類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們走。”孔月看也不看杜仲海一眼, 轉身就走。
“現在的小年輕,脾氣還挺大。”杜仲海抱著自己的茶杯, 慢吞吞往外走,全然不知道,自己跟兩個小妖精擦肩而過。
因為被人類嘲諷,加上還被劉茅看到他們去找沈長安麻煩,愛麵子又害怕長輩責罰的孔陽與孔月回去以後,什麼都沒有說,躲在屋子裡生悶氣。
可是他們還沒來得及生太久的氣,就有族內的妖來請他們,說是樹族最老的大妖,桑樹妖要找他們說話。
兩妖有些茫然,桑樹妖找他們乾什麼?
他們趕到大廳,見孔雀族的長老正襟危坐,桑樹妖坐在尊客座,麵色陰沉。見到這一幕,孔陽與孔月有些害怕,規規矩矩走到長輩們麵前,行了大禮。
“就是你們兩個欺負我族的小輩?”桑樹妖吊著眼角,轉頭看向孔雀長老,“老孔,你們鳥族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覺得我們樹族妖少,就可以隨便欺負?”
“兩個孽障,還不快給樹長老謝罪?!”孔雀長老忍不住扶額,因為植物係的妖修化形格外不容易,所以植物係的妖修格外護短,他們不僅護短,還特彆不要臉。一千年前,水族有個不長腦子的東西,仗著水族人多,把一個剛化形不到百年的樹妖欺負了,從那天以後,樹妖族的大妖們天天跑去龍宮訴苦,各種撒潑打滾的手段用儘,弄得水族的妖修看到植物係妖修都有了心理陰影。
想到水族當年的遭遇,孔雀長老就覺得腦子一陣犯暈,這兩個孩子還是太年輕,不知道樹妖有多煩。
世界上隻要有植物的地方,就可以傳出他們的嘮叨聲,如果被他們記恨上,也彆想著修行了,先考慮考慮怎麼不讓自己發瘋。
在此時此刻,孔月與孔陽深深感受到百口莫辯的無力感,孔月委屈道:“長老,我們根本沒有對樹族的妖做什麼,明明是它罵了我跟兄長。”
“我家那個被欺負的後輩,連形都不能化,又怎麼敢罵二位?”桑樹妖冷著臉道,“今日鳥族若是不願意給我一個交代,我隻能去向道大人評理了。”
孔雀長老麵色一僵,前幾日孔嬰跑去大人那裡鬨事,他們已經很害怕大人不滿了,現在樹族又跑去告狀,大人會怎麼看待他們鳥族,尤其是怎麼看待他們孔雀一族?
“老桑,我們都幾千年的交情了,後輩這點小事,怎麼能去麻煩大人?”孔雀長老陪笑道,“等下我便讓這兩個不懂事的小輩,親自去道歉,你覺得這樣如何?”
“我家的那個小輩,膽子小……”
“我最近剛得了瓶靈丹,也一並讓他們帶過去賠禮。”
“唉。”桑樹妖臉上的怒意頓時消散許多,他語重心長地對孔雀長老道:“老孔,我知道你們孔雀一族得天獨厚,隻要化形成功便有其他妖修不能比擬的修為。但遙想當年鳳凰一族又是何等風光,如今也隻剩下寥寥幾個同族,你若是一味嬌慣這些後輩,那就不是愛,而是害。”
“嗬嗬。”孔雀長老在心裡冷笑,桑樹這個老東西嘴裡就說不出一句好話來。
“行了,念在我們相交多年的份上,這種小事我也不好太計較。”桑樹妖站起身,看了眼孔月與孔陽兄妹二人,“若是下次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隻能幫著孔長老教育後輩了。”
能把老的欺負小的說得如此清麗脫俗,除了樹妖族,就沒妖能乾得出來了。
當傲慢者遇上不要臉的,都會變成戰鬥力負五的渣。
“道年。”
道年坐在落地窗前,聽到沈長安的呼喊聲,偏頭朝門口望去,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了進來,人沒到,聲先至。
幾秒鐘後,沈長安大步走了進來,兩人視線對上,沈長安沒有片刻的猶豫,直接走到道年身邊,朝他燦爛一笑:“道年,中午好呀。”
這個笑太燦爛了,燦爛得有些刺眼,道年閉了閉眼:“洗手,吃飯。”
“好嘞,你等我一會兒。”沈長安溜走廚房,見趙叔正在做糖醋魚,洗著手問,“趙叔,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已經做好了。”趙叔從櫃子裡拿出一盤切開的水果,放到沈長安手裡,“先吃著水果,我讓人把菜端上桌。”
“謝啦。”沈長安捧著水果出去,走到道年身邊坐下,“吃點水果墊肚子。”
道年看了眼盤子裡的東西,都是些適合人類吃的好東西,看來是老趙特意為沈長安準備的。
吃完飯,道年記得沈長安還要去上班,就讓劉茅送他過去。
“還要一個小時才上班,不急。”沈長安把道年推到外麵的花房裡,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兜裡摸啊摸,摸出一個鑰匙串。
“你送給了我大門與住宅的鑰匙,我沒有什麼可以送給你的,這是我家的鑰匙。”把鑰匙放到道年的手心,“我很小就沒有了親人,所以家門的鑰匙雖然有好幾把,但是除了我,還沒有其他人使用它們。”
“這個……”沈長安有些臉紅,“雖然我的家很小,不過有了這把鑰匙,以後來我家,就不用敲門啦。”
“這是你家鑰匙?”道年終於明白過來,這把鑰匙代表著什麼。他神情複雜地看著沈長安,慢慢合上掌心,眼底的情緒也歸於平靜,“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沈長安大大鬆了口氣,他想過道年會拒收這把鑰匙,但並不後悔這個舉動。
“收下你的鑰匙,我會對你負責。”道年伸手摸了摸沈長安的頭頂,“家裡的魚太多,我們吃不完,晚上也過來?”
沈長安撓了撓頭頂,被道年摸過的地方,有些癢:“那……我晚上直接過來?”
“嗯。”道年把鑰匙放在貼胸的那個口袋裡,懶洋洋地閉上眼睛:“去上班吧,我要休息一會兒。”
“好,那我去上班啦。”沈長安把道年膝蓋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步履輕快地離開了花房。
許久後,道年睜開眼,看向守在花房外的雙胞胎兄弟:“神荼。”
“先生?”神荼走進花房,恭敬地看著道年。
“我收下了他的鑰匙。”
“先生?!”神荼震驚地看著道年,“您,您說什麼?”
道年瞥了他一眼不說話,他隻是給長安一把暫居之地的鑰匙,而長安卻回了他一把家門的鑰匙。
“可是沈先生隻是個人類,人類壽命短暫,生老病死皆無可避免,您……”神荼見道年毫無所動,拱手行禮道,“您高興便好。”
鑰匙,是一件十分私密的東西,神妖若是把府邸鑰匙交給另外的對象,那便是邀請對方雙修的意思。但是先生與普通神靈、妖修不同,自誕生時便代表著至高無上,他沒有感情,沒有偏向,自然也不敢有誰送他鑰匙。
但是今天有個人類送家門的鑰匙給大人,他收下了。
在這個瞬間,神荼甚至想過,也許沈長安根本不知道自己送出的鑰匙,到底代表著什麼。
但是不管他知不知道,在先生收下鑰匙的那一刻,這個問題就不重要了。
“先生。”劉茅匆匆走進來,“鳥族與走獸族的族長帶著晚輩拜見。”
“怎麼又來了?”道年往輪椅上一躺,閉著眼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兩族長老見先生留在人間已久,擔心你在人間不便,於是差遣了幾位從小便混跡在人間的後輩過來幫忙。”劉茅道,“您如果不見,我這就讓他們回去。”
“他們能做什麼?”道年睜開眼,“叫來我看看。”
不一會兒,兩族長老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兩男兩女,都長著討喜的容貌,笑起來更是討人類老人喜歡的類型。
道年抬了抬手指,示意劉茅問話。
“不知兩位道友的後輩,都擅長什麼?”
擅長什麼?
兩位長老有些茫然,他們是按照受大人青睞的那個人類標準,在族內找的晚輩過來,說是來大人身邊伺候,不過是找個契機接近而已,可沒想過大人真的會把這幾個後輩當做仆從使喚。
“大人,晚輩最擅長栽種。”一個穿著白裙的可愛兔妖開口,她笑起來露出漂亮的酒窩,臉上挑不出半點瑕疵。
“我並未收徒,在我麵前不可自稱晚輩。”道年麵無表情問,“與姬氏後人相比,又如何?”
“小妖修為尚淺,怎敢與神農後人相比。”兔妖麵上一紅,不敢抬頭看道年。
道年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