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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晚沒想到還會碰到嚴均成。

她沒有將那張名片扔掉,想法其實更趨於現實因素。這幾年來她嘗儘了人情冷暖,如果她是孤身一人,哪怕經曆再大的困難,她也不會跟嚴均成開口,可她有了最大的軟肋,為了女兒她什麼事都願意做。

即便名片上的電話號碼她永遠都不會撥出去,但——萬一呢?

彼時那樣不摻雜一絲絲雜質的感情,在二十年前斷了,在二十年後的今天,也終於變質。

陳端依然緊張不已。

他並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尤其還是麵對頂頭大老板時,嘴拙。

正在他要抬頭看向嚴均成時,跟在一旁的王特助似乎看出了什麼苗頭來,迅速地跟他好似寒暄般閒聊:“這個位置的風景還好嗎?”

實際上,這是不太恰當的行為。

但凡情況沒這樣令人措手不及,王特助永遠也不會在嚴均成沒開口前搶先說話。

想想看,眼前這個男人,連他作為特助都沒認出是誰,更彆說是嚴總。

他跟在嚴總身邊也有這麼久,隱約能猜得到,嚴總今天的失態,是因為——

王特助看向坐在一邊,垂眸無言的女人。

女人纖細的手指正攥著刀叉。

她垂著眼眸,眼睫忽地顫了幾下,仿佛也受了驚。

奇怪。

當真奇怪。王特助心想,在業界那些人眼中,嚴總是深不可測的,同時也是令人難以捉摸的,他似乎沒有弱點。

但嚴總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禁忌。

這些年來,成源地產逐漸遍布全國,連三四線城市都開發了不少項目,唯獨南城,仿佛成為了一個禁地,嚴總從不踏足。

隨著王特助一句帶笑的話語,陳端回過神來,小心地回道:“風景特彆好,我們都很喜歡。”

一句“我們”,嚴均成終於看向了陳端,眼神平靜無波,似是深不見底的暗河。

陳端再次鼓起勇氣說道:“雖然是第一次來盛觀頂樓,但感覺比我去過的所有餐廳都高檔。”

這句話倒是實話。

王特助微笑頷首:“可以好好品嘗這裡的飯後甜點,確實還不錯。”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嚴總跟沉默端坐的女人身上徘徊。

細致地觀察到嚴總的下顎緊繃,心裡一驚,卻是不慌不忙地說:“嚴總,包廂在候著了。”

嚴均成淡淡地應了一聲。

王特助連忙退到一邊,似乎是給他指路。

作為一個稱職的特助,哪怕麵對再突如其來的狀況,也能找到最佳的解決辦法,就如同此刻,他的這一舉動,為嚴均成突然來到這一桌的古怪行為做了無聲的解釋——這裡是通往包廂的必經之路,他並不是特意過來的。

嚴均成走過來,看到自己的員工,停下來駐足,似乎、大概、可能也就沒那麼突兀了。

一切都變得那樣的寂靜。

鄭晚也能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目光。

她感到一絲難堪。如果她知道陳端跟嚴均成認識,並且兩人還是上司下屬的關係,那任憑張嬸如何的軟磨硬泡,她也不會鬆口,更不會來見陳端。

嚴均成的視線裹挾而來。

她幾乎都快喘不過氣。

直到那沉穩有力的皮鞋聲逐漸遠去,她的氣息才舒緩平靜下來。

陳端目送著嚴均成拐彎,再也看不到背影後,他坐下來。整個過程並不漫長,可能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分鐘,他的心情也猶如過山車般,在震驚茫然過後,便是受寵若驚——

嚴總跟王特助居然認識他?

至少這一刻來說,陳端內心的雀躍遠遠勝過了麵對鄭晚的心動。

他就像任何一個炫耀自己長處的普通男人,語氣甚至有些興奮地同鄭晚說道:“那是我們嚴總,成源集團的成是他的名字,沒想到嚴總居然還記得我。”

“上一次見嚴總還是在會議上,那天會議是副總開的,可能嚴總也是正好來了。”

“說起來那時候我正在台上,可能就是那次給嚴總留下了印象。”

他正在委婉地向他有好感的女人表示他的個人能力。

畢竟沒有過人的能力,他這樣一個部門的副經理罷了,怎麼會讓集團大老板記得他?

鄭晚卻意興闌珊。

壓根就沒聽清楚陳端在說什麼。

明明他都已經走了,為什麼她還是感覺渾身不自在,她希望這頓飯早點結束。

她以去洗手間為由,匆忙起身,這裡的店員都是經過專業培訓,不會多說一句話,臉上卻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一路走過去,都有店員禮貌地為她指路。

洗手間也有專人等候著。

鄭晚機械般地站在洗手台前,看著臉色蒼白的自己。

店員微笑著遞上毛巾,“女士,是不是我們的冷氣開得太足?我們這邊備有羊毛披肩,您需要的話,我給您去拿,您也可以帶回家,我們這裡的羊毛披肩並不是循環使用,請您放心。”

鄭晚心不在焉地擺擺手,“不用,謝謝。”

她走出洗手間,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有回到二十年前的錯覺。

也是此時此刻她才記起來,為什麼會覺得這裡眼熟。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這裡好像是她跟他去過的那家西餐廳。

那時候他們一群同學都還是跟父母伸手要零花錢的學生,他就跟他們不太相同,他的零花錢很多,而且也花不完。

他隨手給她的護手霜,她那會兒不太認識品牌,等後來才知道,那一支小小的護手霜居然要兩三百塊。

他給她買的光圈戒指,上麵還鑲著小顆的鑽石。

在風和日麗的時候,他帶她來了西餐廳。

她很不安。

不明白同樣是工薪家庭,為什麼他總是有那樣多的錢,那頓西餐,她也沒認真吃,總是欲言又止。她聽父母閒聊時說過,誰家的小子打遊戲居然偷拿父母的錢……

他該不會是拿了家裡的錢吧?

他有很強的自尊心,如果她直接問出口,他恐怕不能接受,於是,她晚上回家後,打開了自己的存錢罐,將夾在日記本裡的錢通通拿了出來。再次碰麵,趁他不注意,她將那些錢都放進了他的書包裡。

一路回到座位,鄭晚心驚不已,也更沒心思去聽陳端在說什麼。

陳端感覺到她的臉色不太對,關心問道:“是不是這裡冷氣開得太足,感覺你臉色不太好?”

鄭晚忙順著他的話點頭,“是有點不太舒服,可能今天太累了。”

陳端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