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恒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年貴妃。
離開儲秀宮的第一日,新人們集體去給皇後請安。
薑恒不知道曆史中的後宮女人的容貌,但這《信妃錄》的大清裡,美人如花,容色各有千秋。
貴妃實是美的灼眼。
尤其是第一回正式見新人,貴妃著意打扮了——薑恒從前看紅樓,見描寫王熙鳳跟神仙妃子一樣的打扮,還有些遐想,如今看著貴妃,都不用再想,“彩繡輝煌、神仙妃子”幾個字可太適合貴妃了。
原本此番入宮的新人,對貴妃多少都有種怨氣加報複心在的。如馬佳氏,她之所以胸懷大誌,一進宮就想當新人的領袖,也是對自己容貌自信,知道自己是個百裡挑一的美人兒。覺得傳說中的貴妃又怎麼了,我也不差。
今日一見,哪怕鬥誌昂揚如馬佳氏,都隻能承認:似乎還是差那麼一點的。
她們見到貴妃一驚,卻不知貴妃見了她們心裡也又酸又苦又驚,心裡難受的緊:早聽人說過,這回的秀女是太後放出眼光為皇上好生挑的,為了讓皇上喜歡,太後甚至在秀女的家世上放寬了標準,穩準狠抓容色好身段好的。
這一見確實如此。
許多人用花來比女子,可貴妃想法不同。她覺得這宮裡的女人就像是錦緞——畢竟花朵今年謝了,明年還會開,一樣的鮮豔明媚。可錦緞不一樣,再奪目珍貴的緞子,都抵不過陳舊黯淡,再也不會有新的一春。
而且這宮裡是最不缺珠光寶氣各色錦緞,再珍貴絢爛的料子,被人看膩了也隻會束之高閣,去取那最新鮮的緞子來裁衣。
都不等新人上來見禮,隻一個照麵,貴妃心裡已經酸出了一首秋扇見捐的淒涼長門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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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們給貴妃福身,隻收獲了一個皮不笑肉也不笑,冷清清的‘起身’二字。
皇後對貴妃的各種姿態向來視而不見慣了,隻抬抬手,就有宮人繼續指引新人們給熹妃鈕祜祿氏和裕嬪耿氏見禮。
薑恒深信一句話:人的相貌,年輕的時候是天生的,但越到後來,則越是相由心生。
熹妃與裕嬪論年紀都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女青年,放在現代,還都是職場新人。
但在這大清,卻已經入職十多年,事業有成,氣質心性自然早已養成,在麵容上也就帶了出來。
兩人都是麵容秀麗,標準柳眉杏眼的女子,但氣度卻迥然不同。
熹妃看上去非常端莊而內斂。她在開口說話前,神色會不自知地肅上一肅,可見她心裡或許有十句話,但真正開口說出來的,一定是最穩妥的那一句。
麵對這樣的人,她的每一句話都要認真聽去,甚至要去細細分析這話裡頭的潛藏含義。
相比之下,裕嬪卻帶了一種神采飛揚的麵相。與熹妃相比,裕嬪的言語顯然是被情緒支配的更多些,估計是個快言快語的人。這樣的人,哪怕偶爾與你玩笑兩句,甚至有事兒擠兌兩句也不甚要緊。
有可能她隻是一時上頭,說過自己都忘了。
當然,能在雍親王府熬出頭來,肯定不是有一說一的傻白甜,但比起在座主位來,裕嬪顯然活躍多了。
此時看著新人們還對皇後笑道:“娘娘瞧,宮裡從沒有這樣熱鬨過,這麼些貌美如花的妹妹,真是把臣妾的眼都看花了,今兒都不必去禦花園賞景了。”
皇後對裕嬪熱場子的行為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之後唇邊露出了一絲矜貴又寬和地微笑對眾位新人道:“裕嬪是個愛玩笑的性子——這宮裡的姐妹都是好相處的,你們在宮裡呆久了就知道了。”
薑恒都不必懂讀心術,就能聽到諸位新人的心聲:不用呆久了,我們就知道這宮裡的姐姐們不是好相與的!
要不然,我們也不會一月後才站在這承乾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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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安到這裡隻得告一段落——齊妃李氏和懋嬪宋氏今日都告了假。
懋嬪是身體長年累月的不好,但凡有個陰天下雨,看懋嬪比看雲看風都準,一看她扶腰,今晚必變天。
齊妃不願意落在貴妃後麵,所以請假不來。
她的宮女一來請假,皇後就猜到了齊妃的心思:貴妃看新人們是後起之秀,其實貴妃自己也是後來者罷了。
往前倒騰十來年,雍親王府得寵的是李氏,後來她也因生育了兩個阿哥而被封了側福晉,可惜兩個阿哥隻保住了一個,就是如今皇上的長子三阿哥弘時,今年十三歲,已經脫離了幼年好夭折的年紀,算是唯一一個長成的皇子。
在潛邸是一樣的側福晉,李氏還有個長子,她跟年氏還都是漢軍旗出身——讓李氏自己看,無論左看右看,都該是她做貴妃,年氏去做妃才對嘛。
可惜皇上的聖意跟李氏反著,這不一年多過去了,李氏還有點接受不能,自己居然比貴妃第一等。
逢年過節李氏要跟在年氏後麵跪,比年氏次一等領賞的時候,臉上都帶出不高興來。
今日報病不來,估計也有這個心結在。
皇後也隻道:“齊妃與懋嬪身上不痛快,今兒告了假,來日自有相見的時候。”都在這宮裡住著,早一日晚一日的實在不必計較。
皇後看著年輕姑娘似乎一碰就要破的,嫩花瓣兒似的麵容,心道:對她們這些十幾歲的姑娘來說,似乎一天挺漫長的,一個月更是望不到頭。可對她來說,隻覺得時間過得越來越快,不過是尋常理一理宮務,這一天就過去了,眨眼似的快。
“你們剛換了宮室,也需細細收拾,今日就早些散吧。”皇後本人並沒有要多加訓導的意思,很快就叫散了。
實在是這裡頭有些人,皇後也不必屈尊加以訓導。
宮中答應和官女子人數最多,每日兩次來皇後承乾宮晨昏定省,卻不是都能踏進殿裡的。一般就在外頭行個禮,就會有嬤嬤們客氣地將她們送走。